冯渊一想更是对了,薛蟠的才名他知道,坊间流传薛大爷的画别具一格,惟妙惟肖,是个懂画的人,不愁卖不出了,这可比落到那些只认识铜钱的人手中好多了。
“薛兄,我马上去拿,你稍等。对了,老丘,上茶啊!”
薛蟠摇摇头,这冯渊真的不拘小节的很。就说话间他们已经兄弟相称了,在薛蟠看来冯渊没有防人之心也是一件好事。然后薛蟠的目光就落到了冯渊的画上,这幅画作画的手法不算出众,算是山水画,构图不明确,却留白的比例不对。画面中在瀑布峭壁的正对面有一处悬崖,这上面似乎站着一个白衣人。
薛蟠向着冯渊示意了一下,才将画拿到了手中,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纸张。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薛蟠凭着前世练就的那种鉴赏技能,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这东西的不对劲,它是一副画中画。
“冯兄,我也不说说假话,这东西不算太好。但是这种临渊观瀑布的气势却也是不错的,四十两银子,不,不如凑个整数五十两,我们成交如何。”
薛蟠平淡的话语一出,冯渊更加感激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其实不算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藏了这些年,换酒喝也是不够的。薛蟠报价五十两,这更加让冯渊肯定了薛蟠是在日行一善啊!真不愧是大家口中称赞的人,比他想的还翻了一倍更多,这怎么好意思要这么多,受之有愧呀。刚想要推辞,就被薛蟠拦住了。
“冯兄,我们虽然萍水相逢,却也有缘分,你好事将近,这就是当我蹭了一份喜气吧。”
这话要细细琢磨,还真的没有道理,冯渊纳妾算喜事吗,可以让一个不算熟悉的人添喜?偏生这冯渊是个没有多考虑的。他眼中薛蟠是个见义勇为、仗义疏财的大好人,这是为了不让他为难。毕竟把香菱娶进门之后,生活开销还要啊,还要置办酒席什么的,都要钱啊。
冯渊父母早亡,身边都是酒肉朋友的多,遇到了薛蟠这般传闻中的人物,还如此的仗义,也就真的信了。他握住了薛蟠的手,“薛兄,再推辞就是我矫情了,这次真的谢谢了,以后有用的到的地方,务必说一声!”
薛蟠悄然地推开了他的手,将画卷了起来,这人太直白也不好,和复杂的人相处久了,一遇到冯渊这样的傻大白,有些不习惯。如果猜测是真的,以后不如多帮一些忙。薛蟠却是不想留下去了,还是回家看看这画中玄机的好。“冯兄你也别耽搁了,去赎人重要。”
“对的,对的!”冯渊接过了当归的五十两现银,马上想要出门了,看着薛蟠,又不知是不是要留人下来吃饭。“薛兄,你如此帮我,……”
“不要耽搁了,其他事日后再说,我住在哪里,你是知道的。有事上门捎个信就好。”薛蟠主动地先走一步,他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冯渊也紧随其后出了门,去找老头了。
***
回到家中,薛蟠屏退了众人,在书房中小心翼翼地开始了揭画的步骤。他忙了两个时辰之后,才让这个画中画重现天日,只看到这揭开了一层表画之后,居然还有一层,这造画人也是够小心的了。不知情的拿到了这画卷,就算揭开了第一层,也不会再开第二层了,而在这之下是一块绢帛,上面赫然是一幅地图。
从这山川走向中,可以发现所显示的位置,应该是在东北一带的位置。具体地还要在比对大庆地图才知。落款的地方果不其然有一个洛字。这应该就是马将军保管的宝藏地形图了。
这与信上的第二首诗有关。‘雨余溪水掠堤平,闲看村童谢晚晴。竹马踉蹡冲淖去,纸鸢跋扈挟风鸣。三冬暂就儒生学,千耦还从父老耕。识字粗堪供赋役,不须辛苦慕公卿。’
薛蟠先是肯定了那首诗中的景象意境,与冯家农庄地十分接近。农庄在水坝边上,溪水环绕,耕地前有有空地,可放纸鸢。
而后薛蟠还好好地扒拉了一遍郇昰给的前朝的大臣名单。在前朝末年的时候,有位马将军,有传言说他战死在江南一带。马遇水则为冯,前朝王室姓洛,与洛水之滨有关,改马为冯,这也许是一个纪念。
在当归的调查中,冯家人不知从何而来,也是有着才学,偏偏之后随波逐流做了一个识字粗平的人,也和了诗句‘识字粗堪供赋役,不须辛苦慕公卿’。那是因为马家人不再羡慕公卿了,因为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最后结合着冯家人的一组名字,正是应对了‘误落深渊’的意象。像是说着前朝的衰败,还有马家的衰亡。在冯渊的父亲早亡后,秘密变得无人知道,到了冯渊这一辈,全然不知的过日子。却还留在一幅不知所云的画,正好被薛蟠得了。
要说薛蟠最初是怎么联想到的,他不得不说世间的事情还真的半靠天意。昨日看到了冯渊有些狼狈的样子,薛蟠直觉地感到那与‘竹马踉蹡冲淖去’过于接近。衣衫带泥的冯渊,何不像是骑着竹马冲入泥潭的溅的满身是泥的样子。竹马非马,遇水称冯,冲淖更浊,似入深渊。
这一边确定了,还有一头呢?才念着呢,消息却是马上就来了。
话说冯渊给了银子赎下了香菱,对她千好百好之后,香菱总算是不那么沉默了,她也承认了自己是被拐卖的,大约是小时候三四岁的样子,不过实在不记得家在哪里了。
那头荆芥与黄芪查清楚了这货人贩子的窝点,原来他们其中几条大线都被郇旪误打误撞地给清理掉了。这些人贩子落网之后,被关了起来,对于香菱的来历也就老实招供了,是从苏州拐来的。
“大爷,这姑娘眉间的朱砂痣很特别,小的按照她走失的年纪去苏州细查,就发现了她应该是乡宦甄费的女儿。甄费做过小官,不过不久之后就辞了官职,定居在了苏州,有个女儿,本名英莲,也是眉间有胭脂痣。大概九年前,他的女儿在庙会中丢了,后来他家起了大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别人说甄先生可能像他的字‘士隐’那样,真的隐居深山了。”荆芥回来之后,将这个事情禀告给了薛蟠,“原来甄费就住在阊门一带,十里街仁清巷那里的葫芦庙边上。”
薛蟠骤然停下了手中的笔,他看向了另一首诗:‘满帽秋风入剡,半帆寒日游吴。问子行装何在?带间笑指葫芦。’甄士隐、真事隐,还在葫芦巷边上,难道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甄费字士隐,它取自《礼疏》‘遭真事隐去也。’说的是适逢乱世,道德违费,不如隐而不仕,这与前朝的遗臣何其相似。还有住的地方也与诗对上了,‘剡吴’就是苏浙一带,吴地更是明指了苏州,那么‘葫芦’会就是那个葫芦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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