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七十八年,天祯二十一年,皇帝病危。
“厂公。”
身着亮红袍飞鱼服的男子在穆晏华跟前跪下:“都打发走了。”
穆晏华拎着手里的奏折,兴致缺缺:“今儿个上奏的又是大半让立储的。”
赵宝抬眼觑了下穆晏华的神情,飞速低下眸:“那厂公您是想立哪位?”
“……目前活着的,或多或少背后都有站了些人。”
穆晏华扯了下嘴角:“他们心思活络,不够乖,爷要挑个乖的。”
赵宝没吭声,穆晏华拿着奏折轻点着书案,思索了片刻:“我记着…宫里还有一位十七吧?还活着吗?”
赵宝忙道:“活着,只是他母族获罪入狱,他也不受待见,皇帝不见得能点头。”
“呵。”
穆晏华松了手,把折子往案上一丢:“他会答应的。”
赵宝迟疑了下。
穆晏华扬眉:“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
赵宝:“…属下只是在想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了,厂公您没必要脏手。”
“……想什么呢。”穆晏华冷声:“我说过不杀皇帝。只是你以为里头那老头真是个傻的?”
他轻哂:“他是不得不傻,不得不昏庸,选他不宠爱的十七皇子,说不定正如了他的意。他迟迟不立储,不就是不想自己宠爱的几个儿子受他这窝囊苦么。”
赵宝悟了:“那属下这就去将十七皇子带来。”
穆晏华嗯了声,但恰巧里屋又传来老态龙钟的病吟声,穆晏华听着烦,一拢身上有点松垮的黑底飞鱼服就站起了身:“我亲自去一趟吧,吵死了。”
他拿起官帽戴上,配好随手搁在案上的绣春刀:“他最好是明儿就死,早点闭嘴。”
赵宝低头,不敢言语。
。
宁兰时虽在宫中不受待见,但他对外界消息并非一无所知。
他知道自己没见过几面的父皇沉疴难起,也晓得自己的几个哥哥现在日日夜夜在穆晏华跟前露脸,只求他能伸手扶他们上位。
但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记起他,还是穆晏华。
穆晏华来的阵仗不大,带了个赵宝就过来了,但两身颜色不一的飞鱼服,还是将把他从小养大的嬷嬷吓得脸都白了,跪倒在地颤抖不已。
宁兰时走出来,垂眼冲穆晏华拱手弯腰行礼。
自明贤年起,东厂厂公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做品级评定,赐黑底飞鱼服,可在宫中配刀行走,即便是皇子都要向起行礼,道一声厂公。
大乾以黑为尊,便是太子都只能用朱红,而这天底下只有皇帝才能用黑。
但穆晏华的飞鱼服,是皇帝亲赐的黑底飞鱼服,上头类蟒的飞鱼张牙舞爪,气势逼人。
而穆晏华……
宁兰时知晓他的几位兄长都唤他“义父”。
多么可笑。
这位“义父”的年纪不比他们大多少,却因他的义父是上一任东厂厂公夏士诚,而他的父皇亲口唤夏士诚一声亚父,唤穆晏华一声贤弟,他们便要跟着喊他一声“义父”。
宁兰时低垂着眉眼:“厂公。”
穆晏华扬眉:“你倒是认得我。”
他从前在锦衣卫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至今还是习惯手掌压着刀柄,摩挲着上头的雕花,动作随意又透着股张扬的危险:“站过来些。”
宁兰时便低着头往光底下走了两步。
他身形偏瘦,身上的衣衫是嬷嬷捡了别的皇子不要了的,给他改了改穿身上的,反正总比内务府送来的那些粗制料子好。
这身衣服是青黑色的,套在他身上其实有些老气,却也衬得他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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