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山崖上那一层层密密麻麻的石窟,袁方觉得潘翼说得有道理,到哪去沙老师呢?古远今看到袁方跟上来,脸色稍显尴尬,随即笑道:“这里的洞窟快五百个,所以我们马上找到沙盈老师的几率是五百分之一。”
袁方不禁慨叹,开凿洞窟的先人们真是有超级的闲工夫和无比持久的热情!又一想,也没什么,现代人不是还希望一下能看五百个电视频道么。鬼才晓得哪个更有意义?
古远今脚步很快,他走过几座门户敞开的洞窟看也没看,径直朝山崖最南端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自语道,“除了藏经洞,老沙还会去哪?”
“藏经洞?”凭着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史地知识,袁方对这个名字似乎有所耳闻,于是问道:“是不是有个老道发现的那个很有名的洞窟?”
“嗯,晚清道士王圆箓发现的,英国人斯坦因让它名扬世界。”古远今说道,“那是敦煌最了不起的洞窟。”
“沙老师常去那个洞窟?”
“差不多。她一直不定期来审核藏经洞的修缮工作。”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门楣上标着编号“17”的洞窟门口。袁方看见在洞窟旁的岩石上斜靠着一辆小巧的粉色女士自行车。教授停住脚步,抬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带着袁方进了洞。
洞里光线很暗。两人立足未稳,阴影中突然闪出一个带口罩,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把袁方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们正在工作,请……”那人话刚说了一半,突然止住,“古教授,怎么是您?”听到这人的话,另几个同样装束的人纷纷从洞窟深处走过来,好像突然从虚空中出现的一般。众人全穿着浅绿色防护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犹如正在做手术的医生。他们把教授围拢起来,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袁方趁机观察起洞窟里的景象。正中地面上铺着一截轨道,一架连着复杂线路的照相机安装在轨道上。靠近墙壁的位置竖立着一支结构复杂的金属架子,上面有一只小巧的电子显示屏正在不停闪烁。看样子,这个装置是用来给洞窟壁画拍照的。
“洞窟的数字模型建立得怎么样了?”古远今跟众人寒暄过后,问道。
一个工作人员摘下口罩,说道:“刚开始弄,这东西麻烦着呐。”
“沙老师没在吗?”古远今漫不经心地问。
那个工作人员微笑着瞅瞅其他几个人,双手一摊说:“她刚还在,不知这会儿去哪了?”
古远今听了,低头不语。众人见状,纷纷知趣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工作。
袁方此时正注视着甬道的侧壁,这里有个边缘不齐的石洞,石洞口蒙着一层玻璃,外围还挡着围栏。透过玻璃往里看,黑咕隆咚地看不出个所以然。
“敦煌的奇迹!”古远今凑过来说道,“老道王圆箓曾经雇了个临时工清理这个洞窟里的流沙,那个工人累了想抽袋烟,抬手在这面墙上敲烟袋锅,没想到这一敲敲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宝藏来。”
听到“宝藏”二字,袁方也来了兴头,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又恢复了一些。
教授继续说道:“墙壁的回声空空的。两人凿开墙壁,结果发现了这间藏经洞密室。”
袁方伸长脖子,又一次向玻璃后的石洞中张望。王老道发现藏经洞的故事让他联想起在槐树岗枯井下探洞的事。
“这是一座伟大的‘图书馆’,”古远今讲道,“它比皇家图书馆都棒!刚打开时,里面堆满了写卷、印本、画幡、织绣……好东西应有尽有。”教授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目光,“可惜这个王老道见识浅薄,加上当时国运衰微,地方官对这个重大发现居然不闻不问,让好东西都惨遭灭顶之灾,被各国寻宝者纷纷盗往国外。”他长叹一声,“要不然我们今天能见到的宝贝不知会有多少呢。”
袁方问:“您说的那本古代经卷就出自这个藏经洞吗?”
古远今点头,刚要说话,一个工作人员忽然喊他:“教授,这幅画上的榜题我怎么也看不懂,他帮着给看看怎么样?”古远今一听,忙走到金属支架前端详起电子屏幕上的图像。几个工作人员纷纷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袁方觉得呆在这个阴冷的洞窟里实在无趣,便迈步出来。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才意识到这里的阳光是多么的炽烈灼人。坐东朝西的整个山崖正经受着火辣辣的炙烤,他只觉体内一股寒气被这阳光驱赶得东奔西撞。
“嘿,朋友,帮个忙!”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一看,一个人站在石头栈道的二层,口罩耷拉在嘴边。这人和刚才的几个工作人员打扮完全相同,他戴着手套,拿着一支细小的注射器。“把那桶水帮我提上来好吗?”那人伸手指指袁方脚下。袁方低头一看,地上有只敞口木箱,里面放了只盛满清水的黄色塑料桶。他忙拎起那只沉重的塑料桶上了栈道二层。“帮忙放洞里吧。”那人说道。
袁方在一间石窟里放下水桶。一盏聚光灯把窟内照得分外亮堂,四壁上绚丽的彩绘和头顶繁复的花纹藻井一时令他眼花缭乱。窟内支着一张条案,上面放着一堆瓶瓶罐罐和几支注射器,条案下是横七竖八的一些管子和几只空桶。另一个工作人员正全神贯注地举着一支注射器对着壁画和岩石的接缝处注射,袁方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给壁画“打针”?那个请他帮忙的人向他道了谢,他趁机问那人这是在干吗。那人回答说是在整修壁画。为了消除壁画的起甲和鼓胀,他们要在壁画和石壁间注射一种特制乳胶,清水就是用来稀释乳胶的。看着两人小心翼翼地给壁画做手术,袁方觉得挺有意思。
“你是和时娜一起来的吧?”那个给壁画“打针”的工作人员问袁方。
袁方被问住了。时娜?――那不是时光教授的女儿吗?她怎么会在这儿呢?他立刻反应过来,嗯,有可能她是来探望姨妈沙盈的。忙含糊地应承道:“是啊,她去哪了?”
“她不是在隔壁画画呢么?”另一人忽然抬起头,疑惑地瞅瞅袁方:“不是说你们都去鸣沙山玩了吗,你怎么没去?”
袁方不想再纠缠,说了句“回头见”,转身出了洞窟。
这间洞窟没有繁忙的工作场面,显得格外安静。那个正全神贯注画画的女孩并未注意到悄声进来的袁方。袁方借着洞内柔和的灯光,静静打量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孩。她五颜六色的服饰和染成棕色的头发完全超过了四周壁画的色彩,猛看过去,还会以为是一只彩色鹦鹉飞了进来。女孩坐在一只小凳上,抬头看一看壁画,然后在画布上涂抹几下。边作画边轻轻晃脑袋,翘着的发辫一抖一抖的。袁方仔细一看,才瞅见她耳朵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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