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琉脱了外面的披风,露出一袭月白色的裙装,她挽起袖子将香用烛火燃了,插在一旁的香炉之中,然后走到徐京墨面前,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丞相,你说这算不算你们大衍人常说的……红袖添香?”
徐京墨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皱着眉头,话语之间无不透露着疏离:“多谢公主的好意,难为公主这么晚了还记挂着臣下。不过,公主还未出阁,怕是不便在臣房中停留太久,且外面大雨将至,臣就不留公主喝杯清茶了,还请趁雨未落前离开这里吧。”
盛琉摇了摇头,她仍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一双眼紧盯着徐京墨:“之前我与丞相所商之事,我已有心仪的人选了。”
徐京墨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盛琉的距离,他扯了扯领口,感到一阵难言的燥热:“公主说的是……”
啪哒、啪哒,雨珠落在屋檐上,渐出清脆的响声。
盛琉却是紧追不舍地向前迈了一步,微微踮脚,抬起一双玉臂环住徐京墨的脖颈,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徐京墨的胸膛上,放柔了声音道:“徐丞相,为何要说那种话伤我的心?你难道不知道,盛琉心里真正想携手一生的夫君,唯有你一个吗?”
徐京墨脑中“哄”地一声炸开了,他大力地将盛琉从身上扯了下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徐京墨便觉得脑中一阵晕眩,一股热流从脑中直冲而下。更糟糕的是,后颈那块软肉在肿胀发烫,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失控的信香!
“你……呃……你做了什么?”
徐京墨又惊又怒,火光的映照下,他眼角发红,额上一层薄汗被照得发亮。
盛琉皱着眉头,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按理说这间屋子里只有她一个坤泽,可那股突然溢满了整个屋子的冷梅信香,又是从何而来?
一瞬间,一个猜测漫上了盛琉的心头,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犹豫了许久才问道:“你……难道是个坤泽?”
此时此刻,徐京墨已有些听不进去盛琉的话了,他感到浑身上下忽冷忽热,不受控制的信香在体内乱窜,试图寻找一个出口。他快步走过去,扇灭了那根线香,而后跌坐在床榻上,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门扉的方向,冷声道:“在本相杀了你之前……滚。”
盛琉这时终于明白自己闯了何等大祸,她被徐京墨的模样吓到了,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手忙脚乱给徐京墨倒了杯茶递了上去。盛琉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我没想害你,这香理应不会对坤泽有这么大影响的……”
实际上,盛琉所说之言属实,毕竟这香原本是要给皇帝用的,因此并不是那样浓烈的情毒之香,在西戎这也就是一种助兴的东西,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坏处,对身体康健的坤泽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然而徐京墨体质特殊,用汤药强压了数年的雨露期,导致他的信香完全错乱,已不能与一般的坤泽相提并论。
本该好好休养的身体,遇上这种能引起信香大量分泌的合欢香,那么自然便会引起信香的错乱。
盛琉看着他的模样于心不忍地道:“徐京墨,要不要我帮你……”
“你离我远些,就是在帮我了。”
徐京墨大概知道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然而闻到自己过浓的信香,他还是下意识想吐,碍于房中还有他人,硬是强压了下来。他和衣躺进被褥之中,打算靠自己熬过这药效,待明日再找大夫私下看看。
他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毕竟盛琉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在她的身后是整个西戎,就算是盛琉年少无知犯了错事,也不值得同西戎翻脸。
雨点又凶又急地打在窗子上,噼里啪啦的惹人心烦,而屋内盛琉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床帘内那个模糊的身影嘶声呻吟,于情海中煎熬挣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错棋……
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个雨夜漫长得可怕,于徐京墨是,于盛琉亦如是。
隔日一早,雨势方收,天地间仍蔓延着一种久久不散的潮气,直压得人心头发闷。而找了一夜的西戎人终于在徐京墨的房内寻到了鬓发凌乱、黯然失色的公主,塔日哈痛心疾首地看着盛琉,知道这是她最后的选择,尽管心中诸多不满,此时也只能配合盛琉,硬着头皮将戏演了下去。
塔日哈对手下吩咐道:“快将陛下请来,快!”
皇帝听了消息来得及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徐京墨的院落之中。他看着眼前抽泣不止的公主,以及仍旧于床榻昏睡不醒的徐京墨,顿时觉得心头也被压了一层阴云。
空气中还弥散着一丝淡淡的梅香,萧谙不由得被这信香牵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先查看下徐京墨的情况,然而还没等他迈出脚步,就被塔日哈震天的哭声给挽留住了。
“陛下,还请陛下为我们公主做主啊!”
塔日哈用披风裹住了盛琉,跪在地上痛哭起来,脸庞上是两道深深的泪痕,“盛琉公主此行便是为了与陛下和亲,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臣,臣还有什么脸面向西戎交代啊!”
萧谙的耐心已经被这群西戎人耗尽了,他忍不住用舌头轻轻顶了两下面颊,这才将情绪强压了下来。
“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小女昨夜来寻丞相,但中途失了意识,一醒来便在丞相房中,是以……小女失去了清白。我与丞相乃两情相悦,昨夜之事虽是意外,但也称得上是一段情缘。”
盛琉跪在地上,向萧谙叩首,“还请陛下为我与丞相赐婚,成就我与丞相的佳缘。”
萧谙怒极反笑,他想,盛琉,果真是个大麻烦。
而他对待麻烦的方法,向来只有一种解决方式——斩草除根。
雨霁初晴,云层中散出点点的晨曦,却是半分也落不到萧谙的身上。萧谙心中沸腾着浓浓杀意,他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尖尖的后牙,而后面色郑重地伸手将盛琉扶了起来。
“朕相信丞相不会是趁人之危的人,何况他现在仍处于昏迷之中,应该是有难言之隐在身。”
萧谙慢条斯理地将盛琉披风上的带子系紧,而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赐婚之事不应在此时如此匆忙定下,等朕着手将此事查清,再决定如何处置也不晚。”
“朕答应你们,一定会给徐相、给公主,以及给西戎一个公正的判决。”
萧谙轻轻松手,盛琉却是干咳了起来……只见她一张脸被披风领子勒得面部通红,竟是再不能说出一句多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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