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发现儿子不见了,还是第二天早上的事。
前一天,梧桐还算机灵,换了少爷的衣裳就躲在书房里不出去。饭菜也是下人小心翼翼端到房门口来吃的。只是第二天早晨,下人们敲了半天的门也得不到回应,然后里里外外找了一通,都没见到大少爷与梧桐主仆俩时,下人们面面相觑后都禁不住哆嗦一下,完了。
上回大少爷不见,太太就责罚过他们,这回太太可是言明,一定要守好竹园,结果大少爷就这样无缘无故从竹园不见了,他们可还有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这里,所有下人都只剩下惶恐,只是这事还得早早报上去才好。
但是谁去?这会儿一大清早,就得了这么个坏事儿,谁也不愿凑上去挨骂啊。于是下人间你推我我推你,总算某个最老实被推到最前头,站在梅园门边的时候,那人双腿都有些没力气。
果然。
季夫人这才用了早膳,压根没什么胃口,心上压着这么多事,桩桩件件都不如人意,就算是对着平日里最欢喜的荤肉也提不起劲儿,方嬷嬷知道,夫人这会儿是真不怎么高兴。等下人进来,哆嗦着将事儿说完,季夫人只恨不得将人给踢出去!
难怪季府要败,就靠她一个寡妇硬撑着,可挡
不住这上上下下不是酒囊饭袋就狼子野心,她一个妇道人家,真的是累了!儿子,好端端的待在自己书房,怎么就不见了?上回是一个人不见的,这会儿倒是还带上书童一块儿不见了,这让季夫人真是气急攻心,一个没缓过劲儿,加上这两日睡不安,吃得也少,竟然晕了过去。
那下人倒是心底稍稍松了口气,这晕过去了总比踹他打他要好。
方嬷嬷跟丫鬟抬了季夫人到卧房,那边早有麻利下人跑着去请来大夫。大夫把过脉,用银针扎了几处穴位,季夫人便晃悠悠地醒了过来,眼神瞧东西,竟还是有些模糊的。
大夫倒也没跟季夫人掉书袋,“夫人这是急火攻心,这往后啊,有什么可得放宽了心,否则怕是要中风,面瘫且无法行走呢。”要不然,季夫人这会儿也不会手脚酸软,连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听着大夫的话,整个人一时半会儿竟还没反应过来。
其实啊,也怪季夫人自个儿。她平日里可是只吃荤肉,油光水色不够,她就没胃口,就算是点菜,那也得沾着肉香她才吃得下。这般饮食,如何养生?若是平日里心境阔达些,也就算了,可偏这些日子季府事多,季夫人这会儿又气又急,自然就发作了。
方嬷嬷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却是心惊。她从不知道夫人的身子竟然会突然变差,尤其大夫会说得这般不留情面。中风?城里她也见过好几个中了风的人,莫说是面瘫不能行走,怕就是怕连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着才行,真正是活着受罪。
这难道……就是夫人做了这么多事,尤其是害了自己亲孙儿的报应?方嬷嬷不敢想,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若还不能迎回少奶奶,怕是真的要垮了。
季夫人呢?
她从不知道自己会真的病了。之前装晕,也不过是拖延的手段罢了,这回真被下人的话给气晕了,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中风?季夫人想到这里,整个人急切起来,结果这一急,身子就愈发哆嗦,手脚却根本不受她使唤,这叫季夫人慌得不行。
大夫连忙又给扎了一针,“夫人,可不能再急了。老夫给你开张方子,你照着方子吃上两天药,就没事了。”
方嬷嬷送走了大夫,一回到屋里,就看见季夫人呆呆傻傻地靠在床榻边,眼神空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方嬷嬷定了定心神,或许这一次她有机会劝解夫人。只要夫人肯先低头,方嬷嬷想,少爷肯定能将少奶奶接回来。到时候,季府就有希望了。
“
夫人,我让丫鬟去抓药,到时候等药煎好了,就端过来。”方嬷嬷平日里话不多,素来都是季夫人问了,她才说什么。只是今个儿照顾着季夫人的身子,多说两句什么的,方嬷嬷想应该不会惹季夫人疑心。
也是,季夫人现在满脑子就是自己凄凄惨惨的后半生,儿子不疼不敬,而她就孤零零地躺床上,要是连下人都没的话,那就真是……惨不忍睹。越想她这身子就抖得越狠,听见方嬷嬷说熬药,立马点头,只要能不中风,她这会儿喝什么都行。
方嬷嬷觑了一眼季夫人,扶着她靠坐在软枕上,“不如咱们去求求佛祖?”求个心安理得,也好。方嬷嬷没说的话,但还是点到了季夫人。求佛祖保佑?保佑什么?她做了什么,需要佛祖保佑?对啊,她做了错事,才要向佛祖求一个心安理得。
“求佛祖……保佑……”
是啊,她……杀了自己的孙儿,不止何氏肚子里的那个,还有郝佳音肚子里的那个。午夜梦回,她不是也梦见过有粉团子一般的孩子朝自己哭,问为什么不要他么?想到这里,季夫人忽然更加没了力气。
她闹那么多做什么呢?郝佳音就算丑,可自己儿子娶了总是事实,带着那样丰厚的嫁妆,日后
郝家的产业,也总归要交到郝佳音的孩子手上,自己闹来闹去,究竟求什么?这世上,哪里来的两全其美?
要是郝佳音真是貌美如花,自己儿子,怕是也攀不上郝府的枝吧。
那么现在,她要怎么办?儿子这回,也不知道是被人掳走,还是自己走的。这要是自己走的,也就算了,季夫人觉得这人多半是去找郝佳音了。可若是泽厚是被人掳走的……季夫人真不知道自己上哪儿找他才好。
这全是她的罪过,是不是?季夫人闹着要下地,去祠堂求求神明祖宗,她错了,一切都是她的错,求祖宗保佑。
何氏听见府里召大夫时,她便眯了眯眼,然后让翡翠去探探,究竟怎么回事。这府里,也就是她得找大夫看看身子。
等翡翠回来,说是夫人那头请了大夫过去,原是少爷又不见了,夫人一下子急火攻心,给晕了过去。何氏让翡翠下去,自己一个人留在房里。挨着窗户檐,就贪这么点暖乎气,何氏嘴角的笑,竟是一下子诡谲起来。
真好。这世上,总有这样一个人,是你永远也恨不起来也舍不得的。大少爷既然不在府里,那她也就用不着再担心或者舍不得之类的,不是吗?
“太太既然生病了,我也该去敬孝心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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