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风飘雨,未过午后便有愈下愈烈之势。
洛元秋坐在堂下,静静听着雨打屋瓦的声音。不过多时,房檐上积雨淋落而下,随风连成一挂细帘,远远望去,与院中的红枫极为相衬,颇有一番闲情韵致。
地上红叶铺撒,被雨水冲刷后如一地鲜血。洛元秋坐的那把圈椅上新痕累累,右边还缺了一腿,被她随便找了块砖石垫着,这才勉强能支撑住。
风挟雨至,雨帘轻轻一斜,洛元秋目光当即锁向东南方,从嘈杂雨声中辨别出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刹那间她朝右微一偏身,出手如电,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一枚薄如金片的暗器丢在了台阶下。
那东西在雨中迸发出碧色焰火,很快化为齑粉被雨水冲散。
“回去吧,再换一批人来。”洛元秋指腹摩挲着圈椅上新留下的痕迹,漠然道,“你们还没有让我出剑的资格。”
庭院中红枫飒飒,除了雨声之外再无别的声音,洛元秋目光转还,知道那些埋伏在此处的无名们已经离去了。
没过多久景澜回来了,约莫是大雨的缘故,她的衣服湿了大半。收了伞站在洛元秋身边,她没有开口,两人一起听风观雨,片刻后洛元秋道:“要打仗了吗?”
景澜沉着脸道:“这么多年都打不起来,更别说现在了。”顿了顿她嘲讽一笑,道:“国师真是好手段,送了一群蠢货出来,聪明人不敢做的事,他们竟敢去做。”
四个月前,使团抵达真国国都神殷,此时真国与和月国正为西北的一片土地争执。使者往来数拨,在殿上侃侃而谈,力证此地本为和月原有,即便是当年趁着真国内乱强占,也不过是取回原有之物罢了。最后真国上将军险些做出殿前斩来使的事来,多亏了这时陈使入殿,才令事态不至无法挽回。
这一切本与她们无关,只需通过使团以商队的名义拿到通关文书即可。但景澜身份特殊,偏偏出使前国师曾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能担大任,有要事可请教’,令使节及众官员不敢怠慢,硬生生将她们留在了此地。
洛元秋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景澜漠然道:“如果真的打起来,只怕还有得磨。”
洛元秋拉了拉景澜的衣角,示意她跟自己来。两人进到屋中,景澜在里间换下湿衣,问:“神风观的刺客们今日来了吗?”
洛元秋隔着布帘道:“刚走不久。”
神风观威震天下,乃是真国赫赫有名的宗派。较之其他宗派而言,在名声上却差了许多。神风观虽承袭咒术,却专行刺客之举,以下咒行刺为业,因弟子入观后皆需摈弃名姓,当世人便称之为无名。
与后世符师咒师争锋相对一样,神风观与承天宗自然也是死对头,不过启国地势偏远,中间又隔着一个陈国,一时半会谁也奈何不了谁,也算是相安无事。
洛元秋无意暴露自己身份,可奈何她仍被承天宗通缉,加上神兵在手,名声远比她自以为的要大的多,一入神殷就遭到了无名们层出不穷的刺杀。
景澜眼角微微上挑,道:“等偃师回来,我就去登门拜访。”
偃师即神风观观主,无名刺客们皆受其统御。但他行踪不定,常在外游历,并不在国都神殷久居。
“用不着。”
经过这段时间的遭遇,洛元秋早已习惯从各种地方冒出来的刺客们,垂手靠着墙道:“反正他们也打不过。”
“他们忙来忙去,无非是想见识一番神兵的威力。”景澜道。
洛元秋转过头道:“怎么都好,别在我沐浴的时候蹿出来就行了。”
景澜揽住她的肩膀道:“下棋么?”
洛元秋顿时精神了起来,道:“来来来,正等着你呢。”
她到真国之后除了应对刺客之外,还学会了一种五色棋,因此棋规则简单易懂,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人人皆会,街头巷尾也时常能看见有人以此作赌。景澜自然也入乡随俗,常与洛元秋在家中下着玩儿。
两人在窗边棋盘前坐下,景澜好整以暇道:“这次赌什么?”
洛元秋上回足足抄了几十页的字帖,一听到赌这个字就头皮发麻,道:“又赌?难道不赌些什么就玩不成这棋了?”
景澜扣着一枚棋子道:“若无赌注,那胜负便毫无意义了。”漫不经心道,“怎么,难道你已经做好输棋的准备了?”
她这几日不在时,洛元秋也时常自己和自己玩,自觉棋艺大增,便道:“谁说我会输了?赌就赌,这样,输的人要为赢的人做一件事,如何?”
景澜道:“做什么都成?”
洛元秋把棋子丢在棋盘上:“什么都成!”
两个时辰之后她狼狈地结束最后一盘棋,景澜将一枚棋子放在她面前,含笑道:“愿赌服输啊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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