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语在宫外做的那些事情都已经上了正轨,没有什么需要叶轻语亲自安排的了,叶轻语便又闲了下来。叶轻语觉得越来越无聊,开始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只要殿中有一点动静,她都会惊醒,便很难再入睡。尤其是每天夜里的三查,即便是宫婢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她仍旧被吵的睡不着觉,后来,她干脆停了三查,夜里不允许人进内殿。
核查账目的时候,香竹发现长乐宫的安神香用的比往日多了许多,便开始留心查看每日的香炉,燃烧过的灰烬从最开始的一香炉底,到后面的半炉,香竹忍不住的担心起来。
叶轻语已经停了每旬的平安脉,每日除了处理宫中事务,便是坐在殿里发呆,甚至连一些宫中关系不错的妃嫔之间的茶邀都不去了。
香竹一直留心着夜里,发现叶轻语经常半夜不睡觉,在殿里晃悠,年纪不算大,身上已经有了垂暮之气。
深夜,烛光微耀,空旷的大殿,叶轻语身穿白色睡袍,宽袖垂荡在身子两侧,清瘦的身形,披散的头发,在殿里漫无目的的闲逛。
这副场景,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诡异。
香竹特意将这件事情当面告诉了宝顺,希望萧思安能够来长乐宫陪陪叶轻语。但是过去了许久,都未见到萧思安过来。
自从上次叶轻语提起香竹是萧思安的人之后,待香竹便没有了原来的那份亲近,虽然她的很多事情还是让香竹打理,她还是长乐宫的掌事女官,但是香竹知道,自己与叶轻语离了心,她不再像往常那般信任自己了。不过叶轻语做的对,自己的确是不值得叶轻语信任。即便是如今萧思安已经不怎么关注长乐宫的事情了,香竹还是会每过一段时间便把长乐宫的事情整理成册呈递给萧思安。
终于有一夜,香竹在殿外查看叶轻语的时候,发现叶轻语躺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香竹连忙将叶轻语抱回榻上,又命人去传了太医进宫。香竹虽然暗自埋怨萧思安的无情,但是好在萧思安并未剥夺叶轻语统领六宫之权,否则香竹派出去的人怕是压根就见不到太医的面。
自从邱淑珍的事情暴露出来之后,箫思安便很少来后宫了。香竹派去的未能请来箫思安,甚至连箫思安的面都未见到。
太医诊断,皇后是郁结于胸,情志憋闷才导致的晕倒,用针灸之术唤醒了叶轻语,又给开了疏肝解郁,调解情志的药,临退下的时候还提醒香竹劝叶轻语多出去走走。
送走了太医,香竹回到内殿门口。
叶轻语已经从床上下来了,靠在窗前的靠榻上,呆呆的望着窗外高悬的月亮,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香荷一直站在叶轻语身边,见香竹进来,看了一眼仍旧盯着月亮发呆的叶轻语,蹑手蹑脚的走到香竹身边,小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香竹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太医让娘娘多出去走走。”
香荷继续问道:“陛下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香竹看了一眼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叶轻语,说道:“陛下如今整日待在前朝,派出去的人根本见不到陛下。”
香荷本想抱怨几句的,但是想到香竹毕竟是箫思安的人,若是此言传出去,不仅仅自己会死,连叶轻语都会受到牵连,只好忍下了心中的不满。
就这样,叶轻语在靠榻就这样盯着月亮看了一夜,白日里被劝说着服用了一些白粥,靠着榻小息了一下,又未睡踏实了。
夜里,叶轻语又睡不着了,正穿着白色睡袍在殿里转悠,便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便看到了檀儿进来,走到了坐榻上坐下,等着檀儿开口。
檀儿屈伸向叶轻语行礼,说道:“家里来了消息,已经考虑在族中筛选小姐准备送入宫中了。”
叶轻语眉头一皱,冷声说道:“叶家有我一个人被困在这里还不够,还要送一个姐妹进来,他是怎么想的。”
檀儿见叶轻语有些恼怒,轻声说道:“族中想要进宫的小姐很多,以往是家主担心您会多心一直压着,如今您既然无心,家主只能考虑旁支的小姐了。”
叶轻语却是是有些心寒,旁人不知道自己与箫思安的感情也就罢了,叶轻悟怎么会不知道,他竟然还想着送人进来争宠,叶轻语怎么能不恨,冷声说道:“回去告诉叶轻悟,若是想要阋墙于内,便试试看,看他选出来的人能不能活着入宫。”
叶轻语知道,如今叶家对外的掌权人是叶轻悟,但是在内宅却是牢牢的掌握在张媛的手中。即便叶轻悟真的在族中选出了进宫的女子,张媛肯定会出手。张媛虽然是阿嫂,但是却是最懂叶轻语的,若是叶家真的送了女子入宫,那无疑是给了叶轻语最痛的一击。张媛为了不让叶轻语与叶家离心,绝对不会让叶轻悟做出这种事情来。
檀儿看了一眼叶轻语,没有说话,屈伸行礼,便离开了。
待檀儿离开之后,叶轻语抬手将茶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弯腰将捂着的脸埋在了双膝上,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逼她,逼她成为那个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
听到殿里的声音,香竹推开殿门,见叶轻语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等哭够了,叶轻语将脑袋从双膝上抬起来,看向了不远处的香竹,没有说话,扶着小几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内殿走。
香竹连忙快走了几步,伸手拉住了叶轻语的胳膊,说道:“我带你去看月亮。”
叶轻语有些不解,任凭香竹拉着自己出了殿,到了院子里。
守在殿外的人早已经不知道被香竹赶到了何处,香竹搂住叶轻语的腰,脚下用力跺地,又在中间两次借力,便上了大殿的屋顶。
叶轻语恍惚了一下,便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踩到了屋脊。被香竹搀扶着坐下,说道:“这可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堂堂中宫皇后,竟然深夜穿着睡袍坐在屋脊上,这件事于礼不合。当初叶轻语学习礼仪的时候,香竹也是认真学习过的,自从入宫之后,更是严苛执行着。
香竹撩起裙子下摆,也坐在了叶轻语的身旁,说道:“听主子说过,您最喜欢的便是坐在屋顶看天空。”
叶轻语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说道:“是啊,我最喜欢的便是坐在屋顶看天空,小时候在老家,看着天空便想着京城是什么样子的,后来来了京城,便想着这天下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如今竟然困在了这个四方牢笼中。”
香竹看了一眼叶轻语,没有说话,即便今日她冒险越制,可她终究是宫中女官,不能随口接叶轻语的话。
叶轻语知道香竹不可能接自己的话,不过,还是自顾自的说着当年的种种事情。
叶轻语的话中不乏一些离经叛道,有悖伦常的,香竹无法阻止叶轻语说下去,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敢入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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