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内一片昏黄,高高的气窗内刺入得那缕阳光勉强让我能够视物,面前都是林立的牌位,低的与我的肩齐平,高的需要抬头仰视,在这些牌位面前跪着,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宗祠是在卫府的最幽深处,一天一夜来,除了晨起时的鸡鸣和鸟啼再无别的声音。
我跪坐在蒲团里,手脚渐渐麻痹,心里依然自责,卫璪大哥尸骨无存,可以说都是我的过错,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人间至痛,老夫人非但连卫璪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如今连他的骨殖都无法迎回安葬,她惩罚我,我自然没有丝毫怨言。
时间久了,我也开始有些恍惚,体力和意志都到了极致,我心里明白再这样下去我铁定会昏死过去,可我不想再惹老夫人生气伤心,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就在这时,我仿佛迷迷糊糊的瞧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从那些牌位旁转了出来。
“是卫家的先人来惩罚我了?”我甩了甩头,再看去,老婆婆已经到了我的身边,脸上虽然褶皱丛生,但不知为何却那么的亲切。
没等我开口她就对我说道:“吃吧,可怜的孩子,你就不会找个角落靠一靠吗?这一天一夜水米不进地跪着,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何况你还重伤未复,真是傻丫头!”
“您是谁?您从哪里进来的?”我问到她。
老婆婆没有回答,从提着的食盒里端出一碗小米粥,握着我的手捧住了微烫的碗底,这才说道:“吃吧,老夫人不敢责罚我。即便真要罚你,你也得吃得饱饱的才能受罚不是?”
“老夫人还在生气?”我接过喝了一口,温热的小米粥让我原本麻木的手脚渐渐又恢复了知觉。
“放心吧,有我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老婆婆等我耐心喝完又说道:“丫头,你还能认出我是谁了吗?”
听她这么问,我这才抬头,仔细的辨认了一番,不太确定的说道:“你是当初和我们一起过清河的那个婆婆!”
老婆婆笑笑,向我点点头:“你也别总是婆婆、婆婆的叫,我是叔宝的姨母,你口中那老夫人的姐姐,她可不敢对我不敬!你和叔宝迟早要成为一家人,也随他喊我姨母就成,快起来吧!”
“我不敢!”我没有起身,小声的说道:“我把卫璪大哥弄得尸骨无存,老夫人就算真的把我杀了都不为过,现在只是叫我在这里反省,已是网开一面了!”
老婆婆伸出手搀我站起,怜惜的说道:“我那妹子平时是对你赞不绝口,比自家孩子还疼爱。只是咱们汉家人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平时绝不肯轻易损伤,这次仲宝遇难本就让她这做娘的难以承受,如今又发现他落得尸骨无存的结局……哎!你也别怪她如此狠心对你,昨日见过你之后,她也是滴水未沾,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老夫人她……”我一脸焦急,腿跪了一晚血气早已凝滞,加上我肩膀上的伤未愈,人很虚弱,刚刚站起来,又一下子跌倒在地。
老婆婆摇头看着我,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交到我手上,然后再伸出手替我揉捏起双腿来。
“这是叔宝寄给我的书信,今早才到府中,只比你晚了半日!”老婆婆低语。
我只看了那书信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眼睛,信封上那飘逸俊秀的字迹正是出自卫玠之手。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书信,摩挲着信纸,那淡淡的墨香里仿佛能看见卫玠的身影。
“婆婆,他说什么?”我不太认字,只能求助老婆婆。
老婆婆笑笑,重新接过信,叹气道:“叔宝说他到清河没有救出仲宝,直到后来全靠着你才将仲宝的身子找回。只是他又与你失散了,如今他身在胡地一切安好,只等找着你才肯回来。还嘱托我这姨母好好安抚他母亲,免得他母亲忧伤过度!”
“他还在找我?”听了她的话,我忍不住流下泪来,卫玠安然无恙,却还在牵挂着我,我赶紧说道:“那姨母快写信告诉卫玠,我已经回了江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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