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婆看老太太沉重的脸色唬得不轻,一劲儿提醒她,崔媞约莫被她闹得厌烦了,打椅子上起了身掖着袖子施施然径自出了花厅,倚在廊下美人靠上独独听她的戏去了。
四太太冷笑道:“终归是外人,跟咱们不是一个姓,掏心掏肺地待她,还嫌咱们不干净。左右自个儿闯的祸,咱们替她善了后,倒给咱们撂脸子,二姐姐若不是被她挑唆,能叫老太太这样置气么?”
三太太拉了她一把忙道:“媞丫头噙小性子就古怪,约莫是想念二姐姐岔了神,一时间没听着老太太叫她,您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老太太只笑着也没吭气,自顾自和老妯娌们接茬唠嗑瞧戏去了。
被崔媞这么一搅腾,谁再吃茶不是胆战心惊的,起先预备酒令的婆子也叫棠姑打发走了,到了时辰大伙儿用了元宵馔果,一晌看了炮仗焰火各自请了安就散了。
十六这天卿妆预备着上东府瞧瞧穗儿,结果西府四太太请吃年酒,卫应天没亮就出府去了,老太太没见着人,就叫了她同纪姨娘盛姨娘前去伺候。临出府前,她打发了青安上永兴昌叫人炒几个菜装食盒里给穗儿送去,只当补上昨天的席面。
打西府里出来都快到了掌灯的时辰,整日里闹嚷嚷的脑仁疼,周氏搀了她抄近道家去,路过梅园又想着青安回来言语穗儿惦记府里的梅花了,便停下来剪几枝好的插瓶里明儿叫人送去。
这么转来转去,姿仪好的梅花没剪着倒是瞧着个姿仪好的男人,这是后宅,冷不丁瞧着一双皂靴挪过来,两个丫头唬得险些没叫出来。
卿妆把眼仔细一瞧,还是个熟人,“曾班主,您怎么上这儿了?”
这人一身白袍,装扮的比高门里的纨绔还要风流倜傥,怀里抱着丛遒劲的梅花去意匆匆,“卿妆姑娘这话问得妙,我受人之邀到府上探望,没来得及给姑娘请安,日后有功夫再补上吧。”
话说的装腔拿调,压根儿不似在关山县时候,这人一路跟来又盘桓在卫府纠缠不去,到底做的什么打算,卿妆听了不由得凝眉。
初齐见了以为她心头不快活,便扬声道:“这是府里小卫姨奶奶,不是什么姑娘,也不是曾班主的故人。”
“哦?”曾白衣的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离着不近,瞧不明白神态,只觉得声儿越发讽刺了,“真是失敬了,小卫姨奶奶。”
说完这话便一转身扬长而去了,初齐气了个倒噎,“这是什么个人,如此的无礼,一个爷们儿在咱府里头闲逛,也没人来管管,这园子里上夜的婆子丫头可都瞎眼了?”
“你可小声点吧,祖宗!”周氏听了忙来捂嘴,“他是小崔姑奶奶请来唱戏的,偶尔相伴着说说话,人是要进宫做娘娘的,哪个敢管她的事?即便看着了也不爱往老太太跟前言语,终归是俩可怜人,即便有什么那也不能长久。”
卿妆听了心里越发疑惑,剪了两枝梅抱回去了,吃饭的时候倒跟卫应提起这事儿,“我今儿在府里见着曾白衣了。”
这爷儿没言语,直勾勾盯着她看,卿妆见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才觉得他压根儿不晓得内情,她嗤笑,“你瞎琢磨什么呢,我就是觉得依着小崔姑奶奶的性子,寻日里不爱兜答伶人,怕脏了她眼前的地界儿,怎么这会倒不在乎了?”
卫应沉声道:“崔媞不小了。”
卿妆捧着脸摇摇头,“她再不小,可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曾白衣说不上坏但也不见得好,怕就怕他成天蒙事,把小崔姑奶奶给骗了。”
他嗯了声,“她有什么值得骗的?”
她捧着下巴朝他望过去,“要紧的不过是姑娘家的清白,她终归是不愿意采选的,难不成在这上头,她起了什么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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