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又拿小匕首割了块肉,“姑奶奶同奴唠闲嗑来着,说您长了奴十岁,她老家人听着怪别扭的,旁的也没说什么了。”
这话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卫应夺了她盘子搁边去,攥了人给摁狐皮子上欺身压过来,忿忿道:“我长你十岁又如何,难不成你喜欢那起子毛头小子,青面黄牙乳臭未干,什么眼神儿!”
他日夜惦记着怕她吃了亏,如今诸事不管撂下一家老小忙不迭来安抚,她倒好,只顾着自己吃的欢畅,回过头来还嫌弃他老!他费心费力养了这么只抓心挠肺的白眼狼,大年夜的要把他气死不成!
那姑娘是个滚刀肉,看着他皱眉头倒捂着嘴咯咯乐上了,“这话借奴十个胆子也不敢言语呐,是姑奶奶这么说的,奴更没胆子指摘她老人家的不是,您如今这么问奴就照实说了。大人一点也不老,就算到了三十也是一枝花。”
口蜜腹剑,卫应压根儿不睬她,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就来气,非得凑过去咬上一口才好。他俯身,却被她抬手将一物塞进了嘴里,人掂着双筷子满含希望地问:“还可口么?”
他叼着没嚼,方才的动作也不曾停下,她从来都是个识趣的,所以獐子肉才可以长驱直入,送到她口中。他两个分食一块肉条说起来滑稽可笑,然则最终蜻蜓点水似的那一下吻足以叫人神魂俱荡,嘴里吃了什么何等味道哪个能闹明白,心头上开出朵蜜做的花,心驰神往。
她眼角有笑,坦坦荡荡,他看得久了觉得早晚会溺毙其中;可忽觉得自己可笑,人都到了家来还提心吊胆个什么劲儿,何况时辰耽搁不得,来日方长。
他将人扶起来,顺顺头发说:“我要走了。”
说完了又觉得无趣,按着这丫头的性子多半会说句大人您走好,还指望她跟别的女人似的缠绵相送依依惜别么?
她果然瞠着眼睛,满含不解,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灶上温着昨儿我做的点心,摘了您家的梅花当馅儿,但是头回动手味道可能不太好,大人明天得耗到申正才能用饭,要带着点么?”
这是个意外之喜,人果然要勇于探索才是正道,甭管好吃难吃,穿肠毒药不也得带了去了。他刚点头,眼跟前儿就匆匆跑来个人影,将纸包塞进卿妆手里蹲了蹲身又颠了,她甚是尴尬地递给他,“青安这丫头,素来机灵。”
卫应接了拿在手里掂了掂,嘴角挽起一抹笑,“阖家数你最傻,呆子!”
他起身,临出院门又回身道:“獐子不要再吃了,晚上省的积食,回头我叫人送屠苏酒来,喝过了就睡吧。”
何时见过他这么婆婆妈妈的,她歪着头笑,“奴还得守岁呢!”
卫应嘱咐道:“叫她们守去,明儿老太太和太太们五更要入宫给陛下和皇后拜年,你三更就得去仪门候着,趁空歇歇。”看她万念俱灰的模样又笑:“你这样性子,即便不守,邪祟也不敢倾扰。”
他得意洋洋地去了,后头果然叫人送了酒来,卿妆看着娇艳欲滴的獐子肉也没什么心思吃块,喝了酒草草睡下了。
转天送了老太太和太太们出门,又转道去给未进宫的女眷拜年;到了晌午闲来无事,周嬷嬷领着丫头们陪卿妆抹牌,卫姪院里的丫头绣烟就来请人,“姑奶奶回了,院里叫了饭,叫姑娘安箸去呢。”
卫府各院用饭的时辰都是料理各自的,遇上有人设宴,姨娘和媳妇们得要按着身份捧食安箸送汤羹。这回竟分派到她头上来,卿妆有些不解,路上问绣烟,“姐姐可否示下姑奶奶今儿宴的都是谁?”
绣烟笑道:“姑奶奶请了太太们,小崔姑奶奶,小盛姨奶奶和小纪姨奶奶,这儿命我来叫姑娘。不过年初一的大伙儿聚聚,没得外人,姑娘随我去便是。”
去的还是二十九那院,花厅里早早摆了三张桌,上首一张,下首东西各一张。卿妆数了数上桌的三张椅子,约莫是卫姪携了她身边的小姑娘和崔媞坐的,东面两张是三太太和四太太的,西面一溜是两个姨娘的。
她心里有数,当即从丫头手里取了包筷子的锦缎,打卫姪主位起一一摆上了;那厢正欲去东面桌,外头就有人叫了等等,她抬头正逢着卫姪领着众人进门,哪里有那小姑娘的影儿,却有位陌生的夫人。
卿妆觉得今儿要不好,果不其然卫姪身后的婆子比了那夫人扬声道:“三太太家的姨太太是客,她老人家在此,不给客人先安箸是哪家的规矩?还是大人房里的,传出去叫人笑话!”回头又叫了两个婆子来:“依着家法,杖责十棍,还不请了姑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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