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妆是下半晌打驿馆换到了座三进宅院,厢房里头用了碗川贝花红米粥,外面就有嬷儿来回禀,玉妈妈谴人送细姑娘来了。卫应歪在棱花窗下的紫檀雕镂条几边看书,瞧她下地,转脸来打趣:“又不是个爷们儿,听着姑娘的名儿慌里慌张的。”
她气了个倒噎,打他身前过步子迈的蹬蹬蹬放炮仗一样,又耐不住好奇回身往他手里的本子上瞧,一眼瞧着个好的:安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
得,又被戏弄了。
卫应眼风扫到她大云花的藕莲裙,头也没抬笑道:“心里又嘀咕什么,好容易离了票拟你指着我瞧哪些,大戴礼记还是三苍尔雅?”
卿妆嘴角一耷,甭说这个,估摸这爷儿在别人看幼学琼林的年纪就多了学本艳词吧?都说博陵卫氏钟鸣鼎食,诗书礼教彪炳千古,要是先祖知道后来能得这么位,怕是这会陵寝里的棺椁盖子都压不住了。
她闷着头嗤嗤笑,笑够了才道:“大人您慢瞧,奴这就去了。”
嗓子才见好,粗哑的像呛了水的鸭子,卫应听得耳朵边瞬间跟拉崩了张弓弦似的,抬起眼薄凉地望着她,卿妆一缩脖躲落地罩那头去了。
回事的嬷嬷引了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进门,绿遍地比甲,金笼梅花的钿子,面上比装扮还要娇艳;本来是袅娜的莲步,结果瞧着卿妆瞬间撇了那嬷嬷抬脚迈梢间来了,娇滴滴地唤:“吾的妮子,怎么是你,叫你姊来干么事啊?”
手帕子将香散了满屋,落地罩后头大约是不满了,重重的翻书页子声,细串儿心里头有谱,挨着卿妆坐下声都放低了,“哦哟,我还糊里巴涂擦头油带花粉的,作了个大死,知道是你个能豆儿早走了,边浪点!”
卿妆依言给她腾了块地儿同坐着,往里头一比,“无缘无故找你来,我是那无歹的人么,里头有位爷,听得你的名儿特特叫来会会。”
细串儿抻头往里瞧瞧,只瞧着个衣裳角儿就缩了回来,“这是哪位神爷儿,怎么叫你在这块洋盘?”她又上下打量她,掩了帕子浑笑,“难道漏脸给神爷做了小姨奶奶了,可你这嗓子砸了锅,枕头炕边给人咂味儿么?”
越说越不成体统,卿妆搡了她一把,“你少不正经,且坐坐,等着里头的爷传唤。”
“癔怪的小娘鱼,”细串儿翻了个白眼,拿手抵抵她,“哎,曾白衣守你跟守着命根子一样,怎么准你走了这条道,吵窝子掰了?”
她心头发疼,可恩断义绝的人也没的说嘴,半句也不想提,“前儿秋末松江死了二品大员,那趟堂会是我唱的,戏班子如今不成样了,谁顾得上谁?”
“哦哟,我晓得的,说起这个我能跟你刮白儿两宿。”她又往卿妆跟前凑凑,“那官还是我伺候的,转天翘辫子,为这我还进了衙门几回,提起来就打脚骨拐子来气。”
卿妆笑笑,转脸问她:“咱们姐俩儿倒霉都倒一家上了,这会可怎么样呢?”
细串儿叹了口气,“人听说我进过衙门,晦气,我好一阵子开不了张,可你阿姊的脾气你不晓得,对人胎器。”说到此,她得意洋洋地翘起兰花指抿了抿鬓发,“仗着这个兴起来,要不能在这块见你?”
她点点头,“人死了许久了,你过了这坎就好,甭往心里头去。”
细串儿一摊手,“话说出口容易,就这几天我还梦到过一回,花干儿似的芦柴杆,可真没眼瞧哪个官爷这么邋遢样,提起来心里就恶癞。你讲人长得篓,花样还不少,乌漆麻黑的将我接了去,这通摆弄,要是你这个刚开脸的准得死在人帐子里。”
这人一讲起话什么都不避讳,卿妆脑仁发紧,也不能显山露水的,只道:“下回记着了,上次接你去哪,走的哪条道,咱们以后不往那去了。”
细串儿摇摇头,“那死鬼儿住驿站,来往的官爷这许多,叫了敢不去?”
“也是,”卿妆拍拍她的手,戏谑道:“听说他喜欢你喜欢的紧,连听戏都要先送你回去,拜菩萨没有,可别叫他还跟着你。”
细串儿气得拿手来柠她,“送个屁,没到门前我就将他撵了,甩料妮子,知道你姊姊心里凹哉就呕我。”
卿妆边躲边笑,“可在哪儿撵的,我给你到路口祭拜祭拜,省的那官爷对你牵肠挂肚的也不肯投胎。”
细串儿抓不住她,站在当屋大喘气,“去吧去吧,就在同贤会馆的岔路口,我可告诉你,那儿不干净的多,将你这窝赖秧子勾了也免得来气我。”
她两个闹够了也不晓得落地罩后面的人什么时辰走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回应着卿妆的笑声,细串儿越看外院的天越怕,甚至觉得连卿妆的笑脸都是阴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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