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接了:“你也喝些,刚好起来,不时地让厨下杀只鸡炖着吃,养胖些才好!”
“儿媳知道了,谢母亲关心!”
媚娘也给郑美玉盛了半碗汤递过去:“玉表妹也喝!”
郑美玉忙摆手道:“怎好劳表嫂为妹妹盛汤……”
郑夫人喝了一口热汤,眉头舒展开来:“接了吧,表嫂这次给你盛,以后你就学乖巧些,给表嫂盛!”
郑美玉抬眼看她姑母一眼,应了一声:“是!谢谢表嫂。”
媚娘盛了一碗鸡汤让奶娘喂恒儿,自己回到饭桌旁,看着郑美玉,微笑道:“若要说谢谢,我这个表嫂才该谢谢玉表妹!我病了许久,全赖玉表妹打点清华院的事务,听说月钱都替我收着呢,免使婆子丫头们胡乱用了去。又照看恒儿,恒儿是个好相与的,不哭不闹,可他吃亏就吃亏在这上边!”
郑夫人停下喝汤,看着她:“怎么说?”
媚娘说:“母亲不知道:那天我走回清华院寻找恒儿,发现整个院子都没人,不知是哪个狠心肠的,将恒儿独自一个扔在竹摇篮里,那样冷的下雪天,他衣裳单薄,身上也不盖小被,手脚乱舞,就是不哭不闹!若他肯哭闹,岂会没人来抱他?”
郑夫人回头看着一旁乖乖喝汤的恒哥儿,眼睛忽然红了,声音里隐藏着怒气:
“是哪个作死的贱婢!何妈妈去查一查,查到了给我狠狠打,打死了才好!”
媚娘道:“儿媳问过王妈妈,王妈妈那两天带了翠喜、翠思、翠怜和橙儿苹儿在前堂守灵,未能回清华院,奶娘当时也不在!”
郑夫人盯了奶娘一眼:“奶娘不和恒哥儿在一起,能去哪?”
奶娘忙说:“回大太太的话:奴婢那天刚巧有事回一趟家,出了候府,恒哥儿交给表小姐了!”
郑夫人看向郑美玉,郑美玉早先不小心将汤弄泼,春月正拿了帕巾替她擦拭衣袖。
见姑母目光灼灼地看她,郑美玉委屈地说道:“那日确实是侄女抱了恒儿,一时肚疼,将他交给院里守门扫地的婆子了,从净室出来都找不到人,我还吓个半死呢,后来就听说……听说表嫂活过来了!”
郑夫人垂下眼眸,媚娘叹口气说:“玉表妹这就不对了,怎将恒儿交给扫地的人?她粗手粗脚,怎懂得抱恒儿,自然是将他放回摇篮里去了,那么冷的天,风嗖嗖地灌吹,小娃娃儿手脚冰冷……玉表妹若是见了恒儿那惨样,怕是比我这当娘的还要伤心!”
郑夫人抬眼看郑美玉一眼,淡然道:“将那守门的哑婆子打一顿,念她年老耳聋,赶出去算了!玉儿以后记着别再犯这样的错,你就是再疼,抱着他入净室又如何?这么小的孩子……”
郑美玉满脸羞愧,低着头:“姑母教训的是!侄女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了!”
“嗯,昨儿你母亲着人来,说你父亲又病倒了……我让带了个包袱回去,过两日你也家去看看父亲,让何妈妈送你!”
郑美玉低着头,眼睛红红的:“全凭姑母安排!”
郑夫人叹息:“我们郑家也曾那样荣耀,只怨你父亲身子弱,读得几本书又如何?入仕不了,又不能守成……”
何妈妈替郑夫人添了碗饭,陪笑道:“太太吃些饭罢,舅老爷身子虽然不济,生得几位表小姐都是有福的,都嫁得好婆家……有几位姐姐姐夫扶撑着,表少爷定然能振起家业来!”
郑夫人微微颔首:“正是如此呢!三个姐姐,大姐嫁了陈翰林的侄儿,二姐嫁史部周侍郎的小儿子,三姐嫁甘寺丞家,都算是有脸面的,就只剩下玉儿了……表少爷虽不是嫡出,养在大嫂名下,好歹也延续着郑家香火,日后,还多承她们姐妹几个照拂着。”
见媚娘默默吃饭,郑夫人挟了只鸡腿送到她面前:“多吃些,你还太瘦了!”
又指着桌上的鸡汤和一碟东坡肉对何妈妈说:“端去给奶娘,趁热都吃完,她吃得好,恒儿才够奶水喝!”
说话间一顿午饭就这么打发了,何妈妈唤了仆妇将饭桌子抬出去。
恒儿吃饭喝足,依偎在媚娘怀里打嗝,郑夫人爱怜地看了他一眼,让奶娘将他抱了,夏莲引出去,到廊下看鸟雀,他玩得高兴了,自然就忘记打嗝。
又让郑美玉回房去歇着,然后吩咐何妈妈:“让她们抬进来!”
六个粗壮的婆子抬了三口大小不同的黄杨木铜角箱,走进上房,一字排开摆下。
婆子们离开,何妈妈依次打开箱子,媚娘看得发怔:第一口略小些的木箱子里,赫然排列着一串串闪着寒光的黑铁库房钥匙。
第二口、第三口大的箱子里,全是帐册,一本本砖头那么厚,竖直排列整齐。
候府到底有多少个库房?需要许多钥匙,徐俊英说帐册堆了几个房间,原来是骗人的,不就两个箱子嘛?小意思!
郑夫人指点说明之后,媚娘才蒙了:徐俊英真的没骗她!那两箱帐册,上百本厚砖头,只是候府所有来往帐册的索引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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