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逗弄着蹒跚走到她身边的慎哥儿,眼角余光录下老太太和庄玉兰的举动,又飞快扫一眼徐俊英,后者脸色平静,也不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徐西平说着话。
她拉起慎哥儿的小手,笑着说:“慎儿要不要和恒儿玩?”
慎哥儿点头:“慎儿要和恒儿玩!”
媚娘便转脸对五奶奶方氏说道:“我看慎儿头发有些稀疏,晚上睡觉是不是睡得不太安稳?”
方氏忙恭敬地应道:“正是呢!晚上睡觉总要闹一场,我看恒哥儿养得真好,大奶奶可有什么好法子?”
媚娘说:“多喝点骨头汤,多吃鱼,多晒太阳,自然就长得好了。难得今天阳光温暖,不若带了孩子们到院子里去,边玩边晒太阳?”
方氏没有不从的:“好啊,咱们禀过老太太,就带孩子们出去?”
媚娘四下里一看:“那和三爷坐一处的是二爷吧?二奶奶今天又没来?”
方氏用帕子遮了嘴轻声道:“二奶奶给白家老太爷守孝,做道场要跪雪地寒席上,偏她小日子来了,女人那时候让寒气侵体,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又最是娇矜惯养,刚刚着人来向老太太告了罪,起不来呢!”
媚娘也轻声道:“要不要去看看她?”
方氏正要答话,忽见老太太起身,由瑞雪和季妈妈等人扶着去了内室,她早上吃香米粥,又多喝了一杯茶水,坐不到一会就要进去。
却听软榻上一声惊呼,庄玉兰抱着恒哥儿弹跳了起来,她只顾抻着自己的罗裙,眼看恒哥儿要被她弄跌地上,郑夫人惊叫,媚娘和坐在不远处的徐俊轩同时赶到,眼见徐俊轩接住了恒哥儿,媚娘反手一把将庄玉兰推了个倒仰,跌在榻沿。
庄玉兰脸色惨白,两手抓着裙裾侧身而坐,怔怔地看着面带薄怒的媚娘,徐俊英急步走来,关切地问:
“兰儿怎么了?你没事吧?”
被惊吓的恒哥儿此时哭出声,郑夫人心疼地从徐俊轩手上抱了他去,轻轻拍抚着。
感觉到徐俊英冷冷的目光朝她射来,媚娘平息一下自己,努力调整面部表情,柔声道:
“兰表妹还好吧?我看你摇摇欲坠,不得不推扶你一把,不然你一脚踩空,跌下去就惨了——你可不同恒哥儿,他人小体轻,跌了应是不痛,你那样一跌,想必是爬不起来了的!”
庄玉兰这才委屈地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恒哥儿他、他弄脏了我的裙子……”
媚娘这才发现,庄玉兰一件新崭崭的藕荷色罗裙上湿了一大片,不禁内心大为爽快:叫你装!大姑娘抱娃娃想讨好表哥,又没有抱娃的经验,蚀了吧?
却故意紧张地看着徐俊英道:“哎呀!这如何是好?咱们恒儿真是不像话!”
徐俊英皱眉道:“你是母亲,怎把不定自己的孩子?害得兰儿如此……”
桂夫人却笑道:“莫慌莫急,这是好事!别小瞧了童子尿,往后兰儿嫁了人啊,第一胎生下来的,十有八九是跟恒哥儿一个样的!”
瑞雪扶着老太太进来,听说了,也笑着安慰庄玉兰:“这个也值得哭?恒哥儿给你的见面礼,你该谢他才是!瑞虹瑞云扶了兰姑娘去换衣裳罢。”
正文 第十九章 赏赐
媚娘带着歉意对老太太说:“我日后新做了裙子,赔给兰表妹一件!”
老太太笑着摆手,忽然想起来,认真道:“上月量身添冬衣,你因病没做,你母亲今晨去看了景玉和如兰,她们都还病着,几个大库房钥匙交回你母亲处,你母亲说你如今好得跟没事人似的,想赖你管着些事,你便学着做去吧!”
媚娘意识到这句“学着做去吧”便是开始要管家了,心里一动,却又转头去看徐俊英,轻声推托:
“还是等景玉和如兰好起来吧,候爷不放心恒儿,也怕我脑子不够灵活做错事……”
老太太看着徐俊英道:“掌管府里中馈,原是长孙媳该做的,媚娘如今不比从前,我看她很好。再说了,不还有你母亲在旁看着吗?能错到哪里去!恒儿自有奶娘和丫头们带着……前阵子是谁跟我说的?是如兰吧,说清华院的丫头婆子太少,却是为何?每位奶奶的婆子仆妇丫头不是都有定制的吗?英儿东园里还都是我另给的人。”
郑夫人忙说道:“是儿媳疏忽,这事没跟母亲提及:媚娘这孩子向来图简单省事,用惯自个陪嫁来的人,清华院里原有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我看她确也是闲人一个,不需太多人服侍,便将那些人另派到园子里去当差,再给大爷房里新抬的两个姨娘分了几个……”
老太太点着头:“那两个姨娘倒也罢了,每人一个婆子两个丫头就够,连她们自己都要来服侍正房奶奶的……还将清华院里的人添够了吧,再多些也无妨,媚娘从此要管事,需要用的人手多着呢,恒儿是嫡长重孙,奶娘之外再多给两名年轻媳妇跟着,加四名小丫头带着他玩儿。媚娘身边的丫头也大了,总要配人,仔细挑几个精灵些的小丫头跟着,以后用着才趁手。”
媚娘见老太太看过来,忙福身应道:“孙媳记住了!”
老太太又看徐俊英:“英儿不必担心,你母亲从前也是这般什么都不会,慢慢做起,不是将候府管得好好的?媚娘当家会忙些,你便多体谅,多看顾教导恒儿!”
徐俊英对老太太恭敬应道:“孙儿遵祖母训示!”
目光扫向媚娘,媚娘对上他的眼睛,脸上漾起温柔甜美的笑容。
徐俊英垂下眼眸,他不能理解,媚娘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初见时的羞涩,新婚时的胆怯,夫妻久别重蓬、生了恒儿后的冷漠,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热情、张扬、活泼,还心思灵敏,八面玲珑,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媚娘,在徐府生活了一年多不得长辈喜欢,如今才活过来三几天,便能将祖母和母亲都哄住,顺利拿下当家理事的机会去。
可再怎么不可思议,她确确实实就是秦媚娘,别的不论,母亲对孩子的那份情切是装不来的,刚才兰儿不小心差点把恒儿给跌了,他看得分明,媚娘红着眼一掌推倒兰儿,那份狠劲让他看了生气,恒儿不是没跌下去吗?就算是兰儿之过也该体谅,女孩子家,谁不爱干净?突然被小儿尿了新裙子,一时惊慌是正常的,怪只怪媚娘和恒儿的奶娘,不及时将恒儿抱走。
媚娘在耐心地劝说老太太带着孩子们一起走出房门,到院子里去晒太阳,说了许多条晒太阳的好处,老太太只是不肯,也不允让带小孩子出去,说此际冰雪消融,寒气侵人,不如在屋里老实坐在热榻上暖和,白费了媚娘一番口舌。
徐老太太拿右手抚着左肩说:“人老了,不中用喽,这里酸那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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