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没有必要。”警卫犹豫道,“说真的,现在政府反倒是希望民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还有许多人抱着侥幸心里不愿离开。至于资料这东西,倒是没什么,毕竟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是比世界末日更可怕的了。”
秦子民谢过警卫,蹒跚着走出房间。虽说这里有许多当年的同僚,可他完全不想去见面叙旧;不然要聊些什么?田纳州风暴逐渐失控,数千人被砸成肉泥?马尔代夫正式亡国,周边海岛国家岌岌可危?
他可不觉得这些是适合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中讨论的话题。
走出略显沉重的建筑物,秦子民决定回到地面上去。
电梯不大,松松的挤下了十来人,都是穿着黑色制服前往换岗的士兵。电梯在快速快速上升了二十来秒后停下,滑门移开的霎那冷风倒灌而入。厄尔布鲁士山脚在这一刻显得冷清而沉默,铺着白色碎雪的荒原在铁闸外安静地躺着。
这就是所谓内陆地区,延迟死亡之地啊。秦子民想着,说不定哪天地壳脑抽风了,会直接把他埋进土里。
在荒原上走了一会,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赛琳娜出发去日本后的三年间,他辞去了“深蓝计划”的工作。他觉得那份工作索然无味,五年间他看着太多人无谓地送死,就为了寻找所谓的“前文明超大型地底城市”。总部宣称他们最后是进入了过厚的岩层之下以至于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但他知道这些勘探队已经全部死在了海底隧道坍塌下。他们就像排雷的地鼠,怀着满腔热血和所谓人类的希望死在世界最偏僻的角落。
秦子民觉得自己应该找些什么去做。他的积蓄还很多,赛琳娜也留下了一笔足够他在避难所中度过余生的巨款。
他先是坐上了往中国的飞机,然后转乘地铁前往长春。网上约的当地向导在长春一号避难所的闸口等他。待到上了吉普车,向导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秦教授,现在还要去长白山的人真的是十分罕见了。说真的,要不是您给的价格非常吸引,我可不会跑这么一趟。您是做科研方面的吗?我以为像您这样的教授应该都在下面分到了一套漂亮的房子,现在正忙着整理文件呢。”
避难所可一点也不漂亮,压抑又沉重,根本就是监仓。秦子民在心中默默的想到,但他嘴上还是说道:“我是深蓝计划的。出来松下心罢了。”
“啊,深蓝计划吗。”向导突然沉默了。
到长白山脚下的一路上他都没有说什么。直到下车了,向导才低低地说道,“那些人最后真的找到极乐世界了吗。”
“什么?”秦子民楞了下。
“我儿子和我说,他要去美国了。我当时问他去做什么工作,他说他要去找万米之下的极乐世界,他说他要拯救地球,像超人那样。那时我还开了瓶啤酒和他庆祝来着。”向导有些自嘲地抓抓自己半秃的头顶,“一年了,他都没打个电话回家。上次我去避难总署办通行证的时候才知道咋门一家五口就弄到了两张票子。是我儿子去了海底下才再弄了两张票给他两个妹妹的。您可以帮我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吗?”
“啊,他。。。。。。”秦子民原本想要告诉他,过去一年出发的队伍已经全部失联。但他犹豫了。“可以,你儿子的编号是多少?”
“cn1048,啊,真是谢谢您啊教授,真的麻烦您了。”向导的眼中似乎又多了一些活力,“假如那臭小子回来了请您务必要和我说声。这是我的电话。”
秦子民接过皱巴巴的名片,看了眼,上面写着‘长春汽车销售经理’的字样。可他依稀记得,随着十七年前观测到陨石末日起,几乎所有汽车公司都瞬间濒临破产,毕竟狭小的避难所根本没有空间容纳私家车。
看来这又是一个失业的。他在心中暗道。
另一边的向导还欢快地讲述起了天池的成因,似乎很快便可以见到儿子穿着气派的军装凯旋归来。
那一夜在长白山山脚的旅馆里他做了一个梦,朦胧中仿佛有个看不清容貌的年轻人穿着蝙蝠侠的衣服在海中挣扎。一瞬间那海水变成了地球,在下一刻又变成了无数个人。他们呻吟,尖叫,挥舞着手脚,年轻人举着他们,下方是巨大的城池,无数人仰望着他被埋入人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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