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宫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糜芜闪身进去,快步走向后殿。
一路上看见的,果然都是陌生的面孔,一直到踏进后殿的中庭时,才看见汤升从里面出来,像平时一样跟她打招呼:“江姑娘来了。”
果然只剩下他这一个旧人,他是黑是白?糜芜看着他,慢慢露出了笑意:“汤总管近来可好?”
“我一切都好,姑娘可还好吗?”汤升答应着,在前面引着她往屋里走,“陛下还在睡着,太医们都在,姑娘来了就在边上搭把手,帮着擦手净面什么的,别的都不用管,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了。”
糜芜跟在他后面踏进寝间,扑面而来的,是满屋子浓重的药味儿,寝间的光线比殿中昏暗一些,只能看见三四个太医左右围在床前,似乎正在轮番给皇帝诊脉,糜芜快走几步来到近前,从间隙中往床上一看,入眼是崔道昀紧闭的双眼和灰暗的脸色,胸口突然就闷住了,糜芜缓缓地吐着气,眼睛里便有些湿。
许久,太医们诊完脉陆续到外间去拟方子,糜芜打了热手巾把子,细细地给崔道昀擦干净了手脸,然后坐在床前的小凳上,寸步不离地守着。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药方开出来了,有医女送出去煎药,屋里虽然都是人,但却十分安静,除了糜芜不时起来查看崔道昀的情形之外,其他人都各在各处,并不往跟前凑。
药熬好后,汤升端进来,糜芜想接过来喂,汤升却向后一缩手,轻声道:“还是我来吧,姑娘歇着吧。”
糜芜只得默默地退在边上,就见汤升拿着一个小小的银匙,和一名太医一左一右扶起崔道昀,开始喂药。崔道昀在昏迷中不能张口,药汁几乎全部从崔道昀嘴里流出来,染在他胸前围着的手巾上,糜芜看在眼里,一时心急如焚,连忙上前想要接过来,汤升看她一眼,低声道:“姑娘忍耐忍耐,这里由我照应就行了。”
糜芜还想伸手,汤升又是一缩手,瞥她一眼,糜芜这才觉察到他似乎是别有用意,想了想便退在边上,就见汤升又喂了几勺,那些药汁也是全都流了下来。
可如果稍稍把银匙再送进去些,把头抬的高些,分明是能喂进去一点的……糜芜心里一惊,汤升不想给皇帝吃药!
可这个药,究竟该不该吃?
后面的时间里,糜芜便没有再上前,只冷眼看着屋里的情形,太医们每隔一个时辰便围上来轮流诊脉,看似很殷勤,然而再仔细看就能发现,诊完脉后他们之间并不互相商议,只是各自写脉案,到了写方子的时候也是各写各的,之后把方子交给小太监拿出去,到吃药时,送进来的也不知道是按什么方子煎的,也没有人问。
糜芜回想着上次刘氏中毒后大夫看诊的情形,那个大夫一直在观察刘氏服药后的反应,之后再去调整药方,可这些太医,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他们的行为,更像是为了应付差事。
那药,喝不得。
糜芜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汤升并没有让皇帝喝药,崔恕也已经脱身了,是不是很快就有希望了?
垂拱殿中。
郭思贤上前一步,朗声道:“太子殿下,西疆战事历年来都是老臣上前,如今老臣已经洗清了冤屈,愿意像从前一样为国出战!”
从崔道昀病倒后,户部在他的授意下已经停止了下拨粮草和饷银,郭思贤算过战事的支出,就凭如今和清与蒙源手中的储备,最多只能再撑个两三天,这点时间绝对不足以击退西陵大军,只要他继续扣着粮饷不放,那两个人必败无疑,此时他只需要掐准时间,在最要紧的关头带着粮饷赶到,击败西陵人,那么他就还是挽狂澜于既倒的大英雄。
此次西陵出兵,原本就是他在背后操纵,只要他去了西疆,这场仗绝对能赢。
崔祁煦来之前已经得了郭元君的嘱咐,此时便道:“若是镇国公能够亲自出马,自然极好,孤将亲自为国公壮行!”
却在此时,谢庭走出队列,朗声说道:“太子殿下,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如今和清与蒙源接连告捷,正是士气大振的时候,以老臣之见,此时宜当由他二人继续在前方杀敌,由殿下在朝中坐镇指挥,我军必能一鼓作气,击溃西陵来犯!”
崔祁煦原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一听由他坐镇指挥便有些跃跃欲试,立刻说道:“太傅说的也有道理,要么镇国公就再缓缓,孤看看局势再定。”
郭思贤原本以为谢庭已经倒戈,哪里想到他倒戈是倒戈了,跟自己却不是一条心!郭思贤立刻又道:“和清只是个无名小卒,偶然胜一半场,肯定是趁西陵人不防备,取了个侥幸罢了,太子殿下,西陵人凶残狡猾,除了老臣,没有人熟悉他们的打法,如今只让那两个生手去打,怎么挡得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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