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暄站在城楼上向下看,华盖在烈日中投下小片吝啬阴影,只笼罩着黄金袍,她和一应宫人都被炙烤得睁不开眼。
凤阳阁封宫三月,这是第一次出宫。
自然不是父皇改变心意,迟迟二十年后陡然长出慈父心肠。
而是定国侯世子凯旋,为显重视,文武百官出城相迎,她也得以“沾光”,随圣驾上城楼观赏将军进城盛景。
眼前金光一晃,闪得她闭了闭眼,皇帝朱冕回头身,递过一只长筒,朱暄认得,是军中新研制出的千里镜。
“昭阳,你也看看。”
朱暄接过千里镜,从核桃大小的镜片中看到远处灰尘翻腾,一骑黑马当先冲破天际,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向迎接官员,前蹄高高跃起又骤然停住,相隔太远的恢鸣无声,久久长啸。
有意思。
她勾起唇角,继续看。
那红袍将军从马上跃下,不行礼不问好,在吓到骇然的官员肩膀重重拍了两下,又用肩膀去撞举着圣旨的内侍,可谓嚣张至极。
朱冕出声:“如何?到了吗?”
朱暄点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羞怯又骄傲的笑意。
“正在进城,莫世子……很是威武。”
皇帝皱眉,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仍是没忍住。
“朕已说过,他并不适合你,武人长年出征在外,你母后怎舍得你嫁人后仍是孤零零独自在家?礼部的人选不好,就让他们再选,长安城好男儿多的是,总能挑到可心的。”
朱暄落寞摇头,“既见珠玉,凡石难入眼。”
皇帝甩袖,不耐道:“朕已将话说在前头,你自行斟酌!请定国侯世子入宫,湖中小筑摆宴。”
他愤而离去,一应宫人侍卫跟着走了个干净,只把朱暄一人留在城楼。
自行斟酌?
朱暄咂摸着这话,总觉得有些松口的意思。
这么顺利吗?
她摆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其实自己也还没弄明白,这位定国侯世子妙在何处。
凤阳阁封宫三月,侍卫围得铁桶一般,唯一一次捷报字条,还是跟着老内侍一起送进来的。
礼部来人她是第一次见,但阮豹行礼告退时做了个摸脖颈的动作,暗示是项长史派他来的。
说来好笑,她这位昭阳公主,原本是在长安城开了府的,府内一应长史文书配套官吏俱全,最盛之时,一半奏折不入宫,径直送入昭阳公主府,人人都道今日监国公主,明日皇太女,就连项葛这位长史都有“半相之才”的名声。
——自然,以上这些辉煌,都是皇后生小皇子之前的事了。
后来她被幽禁凤阳阁,项葛也从半相跌落,成了空空一座公主府的管家婆。
唯一一次联络,是通过阮豹的嘴,提出莫文渊的名字。
朱暄仔细回忆了莫文渊的生平。
定国侯莫来兆,曾是边疆名将,不堕祖上传下的爵位威名。
然而自发妻产下双生子而亡后,便常年酗酒,后来突然大彻大悟,到京郊道观出家,如今人称如松居士,已多年不问世事,一双子女都由家中奴仆抚养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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