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碧桃端着酒碗的手,“从见到姑娘的时候我就猜测过,您应当是习武之人吧?”
“哦?”
“很少有姑娘佩戴这样的扳指,并且套在拇指关节上方,我想,或许您是为了遮掩那上面习武所留下来的茧痕,对么?”
碧桃轻笑一声:“若说你仅仅是个酿酒的,我大约很难置信。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和——”
她看了一眼地上尸体被拖走后残留的血迹,“面对盛荣那种人还能保持冷静的定力,在这镇子上卖酒,确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姑娘不必如此褒奖,”纪方酌顺势揽住苏年,靠在他身上笑道,“我只是个酒庄主,毕生追求就是在这一方小镇上经营一番生意,好养我家夫郎而已。”
碧桃意味深长地看了脸红到脖子根的苏年一眼,最终道:“好罢。其实,是庄主吩咐我来领你二人前去客栈的。夜间昏黑,担心你们找不着。”
“多谢亭坊主了。”纪方酌道。
出了赌坊大门,纪方酌才感到这镇上夜里并不似白日那样闷热,凉风习习,裹挟着两侧闭了门的铺面里残余的药香和脂粉气息,吹得檐角悬挂的的灯笼悠悠晃来晃去。
他赶紧脱下外衫披在苏年身上,他家老婆身体纤弱,经不起风吹。
偶有行人途径,三三两两嬉笑着,手里拿了火花四溅的火烛相互传递,有的戴着稀奇古怪的雕刻面具,嘴里嚷嚷着纪方酌听不懂的咒语。
察觉到纪方酌的注意力,碧桃解释道:“那是傩面人,你从蓼乡过来,当然不知。傩面是以佩戴面具的方式来驱散鬼怪的——他们相信这个。源头嘛,自然是当今圣上了。”
“他信鬼怪妖邪,也信神灵仙术,你懂得么?类似于移魂、夺舍之术,这些。”
纪方酌笑了一笑。
他自己就是用夺舍似的方式来到这儿的,这个朝代的人信奉非自然之事倒也正常。
“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碧桃喃喃道,“虽见大俞兴盛,然而浮华之下满布枯朽。别说这举国上下歧视哥儿这种陈年烂事了——
你瞧,那侯府少爷杀了人,不也照样逍遥自在吗?”
纪方酌牵着苏年,沉默半晌才看向她道:“碧桃姑娘心直口快,但诉诸纪某此事,不怕我状告你吗?”
无论在什么朝代,公然唱反调都是杀头的罪名。
碧桃大笑起来,摆摆手:“好了,这楼便是客栈。我就送你们到这。”
她说完,转身便离开了,身影隐没进沉沉夜色,很快就不见踪迹了。
纪方酌沉吟。
看来这个大俞并没有他之前所见那般和平昌荣。不过,幸而他穿来的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村庄,断是与朝廷那门子人隔了十万八千里,牵连不上任何。
他现在只需要陪着他的漂亮老婆美美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就可以拿着亭岚预支的款额去采购原料,然后就可以回到蓼乡安安心心酿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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