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村长李福家前,那里已聚了好些人,屋外摆了三桌,座上皆是村中耆老,年长的女眷在屋里忙活布菜,闺女们则藉著窗缝窥看意中人的谈吐风采,这是村子标准的相亲宴,只是规模稍大了些。司澄远与御昂非到时,桃源仙人已在首位坐定,左右是铁邑、方楚,按照辈份来说,御昂非应是坐在他旁边的,可却没先留下,反而只存二个末座空著,在注重长幼尊卑的村里来说十分异常,显是有人授意。
御昂非自然晓得师父是在给下马威,但他本来就不是注重尊卑辈份的人,倒也不以为意,司澄远更绝,根本不知什麽主位从位首位末位、按辈份应该怎麽坐的,连桃源仙人投来的第一个挑衅眼神都没看懂,只觉得这老人家莫名其妙,还没开战就不知道在得意什麽。
(22)
「今儿承蒙大家给小老儿几分薄面聚在这里,几样粗茶淡饭,招待不周之处望请多多包涵,诸位都别客气,尽量用菜,不足之处再使唤贱内补上。」待众人皆坐定,身为主人的村长不免先起身说个场面话,其他人也要推托谦逊一番,饭席才算正式开始。
这饭菜自然没有御昂非作得美味,司澄远意兴阑珊的随便拣著吃,反正也不是真来填肚子的,果不其然,酒过一巡,那李福就开口:「司公子生的龙虎相貌、风采非凡,不知是哪方人士?」
「…哪方人士很重要吗?」司澄远微歪著头笑著说,那浅笑天真无邪又带丝魔魅,让屋里顿时传来声声抽气,想必又有不少姑娘为之倾倒。「李福,你的问题问得不好!在座哪户人家不是为了逃避战乱才迁至此处,在这定居就是这里人了,还问出身做什麽!该罚一杯!」出乎意料的,替澄远说话的竟是桃源仙人,大家夥也很给面子的哄著村长罚酒。
「好好好,算小老儿失言,我罚酒一杯。」村长豪快的一仰而尽,又道:「出身可以不管,但司公子好歹说说娶亲了没,今年贵庚,家中可有长辈?」乡下人家也不太懂得拐弯抹角,李福也就直接问了。
「我今年二十三岁,未婚,家中…没有长辈。」司澄远很配合的回答。此举让御昂非大为紧张,桌下的双手紧握不自觉微微发抖,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哦,如此甚好,听闻司公子两年前摔落桃源仙境时,身负重伤,乃是老先生妙手回春,方保住性命,而救命恩人等同再生父母,我认老先生做为司公子的长辈应该不算失礼吧。」村里小道消息多,上回见司澄远打败铁二哥,便有人自行揣测是老人家特别宠爱、私下传授压箱底的武艺,司澄远方有此成绩,因而几乎全村都误会这两人关系情同父子、互敬互爱,李福才这麽说。
「村长先生有话旦说无妨。」司澄远笑意不及眼底,可没几个人看的出来,李福以为这算默认了,便高兴的转头对桃源仙人说道:「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道理小老儿是知道的,令公子少年有为、武艺过人,前途必不可限量,圣人训『成家立业』,乃先成家而後立业,家有适婚闺女一名,知书达礼,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这时屋里已有几位姑娘性子急,频频对外头的父亲使眼色,暗示赶紧也同桃源仙人提示一番,别让好处都给村长家的女儿占尽了。一时之间,大家七嘴八舌,都忙著推销自家女儿孙女。
「大家静静,听老朽一言。」桃源仙人一举手,满意的见大夥都暂时停嘴,便继续说道:「虽说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不得异议,但将来要一起生活的终归到底还是小两口自个儿,婚前多接触一下、彼此了解,也有助於将来传宗接代,各位说是不是啊。」听他这麽一说,耆老们纷纷点头,於是桃源仙人又道:「说是接触,但也不能逾矩,坏了姑娘的清白之身可罪过,这麽著,请各家姑娘在屋内抚琴一曲,以传心意,看小子听後中意谁,便与那人成亲,这样可好?」这计实在奸诈,说是接触,可又不让见人,凭琴音挑选,到时候就算挑到一个王二麻子,也断不得反悔,不然村人必放他不过。底下又讨论一阵,似达成共识,便由村长代表说:「此法倒也风雅,就这麽办吧。」
於是乎,屋里一阵忙活,家里有琴的赶紧托人去拿,家里没琴的便四处央求去借,根本不会抚琴的早就哭了,做娘的还得赶紧带回家里好生安慰。半个时辰後,总算开始弹奏,陆陆续续一共有十二位姑娘,待最後一位弹完,已届夕阳西下了。
「姑娘们应已皆弹奏完毕,不知司公子…」村长急忙询问,想知到底哪户人家有幸得此东床快婿,此时屋内却又传来一阵萧声,那声音虽不大,但清越异常,每个音符都像是要窜入人心深处。低沉的地方如黎妇夜泣、呜咽凄迷,使人有魂销肠断之感,忍不住坠泪。高亢处锐音扶摇直上,几可穿苍顶而破层云,又有如壮士悲啸、风云失色,更添有悲怆凄凉的意境。
这曲虽非琴音,但奏得绝妙,连不懂音律的人都不由得为之深深沈醉,更别提稍有涉猎的老者更是如何赞赏万分、自叹不如,殊没注意桃源仙人、铁邑、方楚三人当下是闻音色变。曲毕,澄远立即抢白道:「村长先生,在下虽见识浅薄,但这十三曲听下来也稍有心得,最後这位对音律的造诣可谓旷世奇才,让在下十分倾心,敢请村长做证婚人,让我与佳人择日完婚。」
几位老者虽稍有微词,但无奈萧声实在动听,远胜过前面十二把琴总和,技不如人,也只好认输,村长正要答允,桃源仙人却大吼:「不准!老朽不认!」他气急败坏,此行目的正是要藉由相亲宴,让这两人早早离了那不乾净的关系,好回归正轨,就算不能让贼小子成婚,他也定要指个姑娘给非儿!怎容得他俩这样暗渡陈仓。
「老人家,这方法是您亲口提的,在场这麽多位德高望重的长者都可以作证,怎麽自个儿反悔了呢,古人言”人无信而不立”,出尔反尔乃是小人勾当,老人家一生光明磊落,断不会做出这般有损声名之事才对…」司澄远阴侧侧的笑著,一番话把桃源仙人打得惨败下阵,好似他正是那无信小人。
「总之这事不成!你、你跟我来!」桃源仙人被逼急了,斥怒一声,便抓著司澄远施展轻功凌空而去。留下身後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收拾才好。
(23)
桃源仙人少施展功夫,轻功确实高深莫测,不一会儿就奔至仙境最南端的小林子里,他一放开司澄远便疾言令色道:「前方山坳有块巨岩,岩後便是通往境外的穴道,两年前老夫救你的功劳,现在涎著脸跟你讨,仙境实在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拜托你走吧!」
这老人家也恁是不客气,劈头就赶人,司澄远倒是觉得有意思极了,桃源仙人这样比撑著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更令他顺眼。他抖抖衣袍上的灰尘,悠閒的挑了一处乾净的地方坐下,缓缓说道:「我在这住得舒服,琐事有人打点,冷热有人伺候,这儿很好,你怎麽赶起人来了呢。」
「你休要同我打迷糊,老夫直言了,男婚女嫁乃天经地义,就算不成婚,也断不得违反天道,干起不乾不净的勾当,如果你要在外头胡搞,老夫管不著,但非儿青春茂盛,还有大好前程,老夫不能眼睁睁看他堕落沈沦,你若还有些羞耻,算老夫求你,别误了非儿。」桃源仙人话说得恳切,显是真心为御昂非打算,毕竟他几乎是看著御昂非长大,要论父子亲情,半点不少於他人。
「老人家,若是别人,我是懒得开口多说什麽的,但难得有这机会,我便同你认真分辨分辨。」换了个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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