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平时也能多得些赏钱。当然最好就是林夫人能回去主持中馈,这样她们这些跟着她的下人才能有好的前程。
在这个地方,是不存在仆人挑主人的。要是生了二心那都叫不忠。所以,也没人敢申请调岗。
林夫人整个人有些死气沉沉的,也就是近来教授沈寄多了几分人气。那些下人看在眼底觉得这是好事。表少爷也只是偶尔上来,待不了多久就离开了。倒是旁边这位沈姑娘陪着夫人的时候多些。夫人能就此渐渐恢复活力也说不定。
沈寄早就知道林夫人身边连小芳这等随身的丫鬟都是很有才艺的,不敢小瞧。于是小芳边说她就边记。小芳也知道她写字很快,只是不知道她手里那根用布条缠着的稀奇古怪的笔是怎么捣鼓出来的。
又是海量的知识需要回去记诵,阿玲帮着沈寄把林夫人裁衣剩下的布头各要了一份,沈寄便直接在上头用炭笔写下名字一起带回去辨认。
沈寄和林夫人打个招呼,然后告退出去。
林夫人这才伸手拿起沈寄做的抹额,手艺嘛差强人意,不过心意很难得。不只是这个抹额,沈寄还通过看书,同庙里师傅讨教,每日里应着气候和她的年纪、身体状况给她做汤,说是药补不如食补。虽然是有所图,但是能坚持了半个月了,也算是用了心思。
一开始林夫人真的是在折腾沈寄,想让她知难而退。这样,她对跟她撒了一回娇的徐茂也就交代得过去了。没成想沈寄的意志这么坚定,学得如此认真,连她都不忍心了。那傻丫头,为了小魏大人肯做这么多,如果小魏大人负约怎么办?以为当真说了白首不相负就不会负了么。
“今天拎过来的是什么汤?”
“夫人,是花生红枣汤,要趁热喝么?”
“倒一碗端过来吧。”
喝着汤,林夫人决定找机会提醒一下沈寄。没想到沈寄的反应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夫人,我不是为了别人学这些,我是为了我自己。”
林夫人有些不信。
“是真的,即便是我跟您学规矩的初衷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要嫁给他做正室夫人,当然不能让他有嫌弃我的机会。不会的我可以学,不懂我可以问。我是为了我自己修炼提升。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有用的,又不是只为了替他装点门面。”
林夫人看着她眼底的勃勃生气,忍不住道:“此时少年情浓,他能为你弃了石家千金。你就不怕将来,岁月流逝当你容颜不再,而他却可以凭着权势坐拥妙龄美人,就将你抛到脑后么?”
“怕啊,怎么会不怕。”不管是现在,还是前世,只要是女人都会怕自己成了黄脸婆后地位被取代吧。可是好像,一直都没有有效的解决办法。沈寄知道的就是努力的提升自己,不让魏楹在前路上和她拉开无法逾越的天堑。如果那样,其实已经不必他来抛弃她了。她不能和他并肩,两人距离越来越大,那也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刻了,硬绑在一起只是折磨彼此。
林夫人听了她说的,有点新奇又有点无奈,“傻瓜,你以为女子可以跟男子一样,顶天立地撑门立户?你还分道扬镳。世道如此,女子就是必须依附男子而生存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父亲、夫婿、儿子,这就是女子的天。”
这个,没法再沟通了。
方才阿玲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脸上笑嘻嘻的,林夫人还在沈寄也不便问她,等到林夫人离开她才要问就见阿玲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来。原来方才老赵头在外头给阿玲使了个眼色她才出去的,魏楹托镖局的人送了封信回来,送到他手上了。
沈寄一看封面上的字迹,就急急去寻拆信的小刀,转头见阿玲在笑又觉得自己露了急切,有些不好意思的斥道:“笑什么!”
“奴婢出去打络子,姑娘有事再叫奴婢吧。”阿玲笑着退了出去。沈寄把信拆出来,还挺厚实的有几大张呢。
这信在路上耽搁了十来日,看日期是魏楹刚到魏家就写了的。开头自然是说了一番路途相思,言辞有些露骨,沈寄面红耳赤的翻页。后面讲到他去先见了瘫痪的祖父,老人家不良于行,说话也不利索,不过看到他回去,又知他中进士做探花直接进了翰林院,还是激动的老泪纵横。
族里定下三日后的黄道吉日开祠堂改族谱让他认祖归宗。之前将他抹去,是因为以为他淹死,又有生父不明的疑窦,族人不愿父亲死后还蒙羞。可如今他往那里一站,那些个族老便抹着泪激动的说他长得和父亲年轻时一个样,魏氏祖宗庇护云云。魏楹在心中讥诮的说如果他不是如今出人头地能给魏家挣名声,怕是他们就激动不起来了。
当初就是这些人给他母亲定的沉潭的罪刑。他对他们忿恨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芝麻包子经过这一次大起大落,在人前城府比从前深了许多。只在自己面前还会这么讲话而已。想来场面上的话还是讲得很周全的。
然后,提到了他与他二叔的见面。彼此现在都拿对方没有办法,只是实在是仇深似海没得转圜,因此虚以委蛇都做不到。末了让沈寄不用担心,他路上遇到些麻烦都化解了,在魏家更加不可能出事。他如今已是朝廷命官,杀他要冒的风险要付出的代价都太大,而且魏氏也不会让他这个后起之秀出事。
最后说到他去见了魏大娘,从他第一次上榜,魏大娘就不用做粗活了,只是人还是憔悴得厉害。他这次不管遇到什么阻力,也会把她带离魏家,让她上京来调理身体也好享享清福。据魏大娘所说,当年他离开魏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那潭中居然真的浮起过一个同他差不多年岁的小孩尸体。
还提到他的家产,因为祖父还在,长房二房还有其他庶出的叔叔还没有分家。财产都被把持在二叔二婶手里。不过,他母亲当年的嫁妆,这一次据理力争是讨回了大半了。他粗看了一下,除了一些被变卖的田地二婶拿了其它的田地抵给他,还有数处庄子和店铺。在京城都还有一个小庄子跟两家店铺,一家做脂粉生意,一家是粮铺。这些田地庄子店铺的收益,这十多年已是查无可查,别人报多少便是多少了。就是母亲当年压箱底的三千两银子二婶也一口咬定没有看到过,说是母亲拿回去救济家道中落的娘家了。还硬说母亲私下从魏家也拿了不少财物回去接济娘家。魏楹话中不无怨恨之意,恨他二叔二婶害死了人还往死人身上泼脏水。还说他已经让人去外家寻找,看还有没有亲人在也好去相见一番。
沈寄拿着厚厚一叠信纸,可以想见魏楹写信时心头的怨气冲天,可是在魏家又不能口出怨言。如今还是无凭无据,魏家是认下了他,但是还没有办法给他母亲平反昭雪。而且就算日后查明真相,也无法对那些族老做什么。他们只是代行族权,如果要对他们做什么,魏楹只能落得一个被逐出宗族的下场。所以那些人才有恃无恐,不怕他当了官敢报复。
在如今皇权一手遮天之外便是宗族大权一手遮地的时代,被宗族逐出,会为天下唾弃,在官场也没得混了。远的不说,上一次魏楹被投入大理寺的牢狱,如果不是魏氏宗族出手相助,光靠一个魏晖是把他捞不出来的。而且,如果被逐,魏晖也是不敢和他往来的。所以,将来要报仇,也只能针对设计陷害他母亲的人。
沈寄叹口气,可以想见魏楹此刻心头的悲愤,他再会做表面功夫,恐怕站到祠堂内里一口钢牙也要险些咬碎。她不由得非常的心疼。可是凭个人之力,的确是无法对抗宗族的。而且,他现在还要靠宗族的庇护,才能不被他二叔所害。
去的路上遇到些麻烦,在魏家不会出事,可是沈寄还是担心回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们的上京的路上也险些被买通的山贼所害了的。
老赵头问沈寄有没有回信要送去,沈寄才知道镖局的人是特地给她送信来的,并不是回京顺道捎信。她把信收起来,没有回信,只是用身上系玉佩的红丝绳打了一个平安结让来人带回去。魏楹写了这么多,更多的是只能对着她发泄心头愤懑,并不需要言语的安慰。而且有些事也不是言语能安慰的。一个平安结寄托她盼望他一路平安归来的心意。
沈寄指下飞快的打好了结,想起当年做这个捞到第一桶金的往事。那个时候她是问魏楹讨的他脖子上的红绳,那上头系的还是他娶媳妇用的玉佩。那时候她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今天的。
又跟着林夫人学了数日,这日林夫人在教她管账。不只是看账本那么简单,还要学会对付手下管事。如果不懂,那些人是一定会糊弄你偷你的银子的。林夫人是听沈寄提起魏楹在京城还有庄子铺子后开始动念头教她这些的。从现在看来,那些庄子铺子多半是婚后要交给沈寄打理的了。
昨日,魏楹的信又到了,这次的信没上回那么长,只说了一件事,他已经和祖父达成协议,祖父同意他娶沈寄。魏家会派人来和魏晖的夫人一道操办这件婚事。这回,林夫人才算是相信了魏楹是真的要娶沈寄为妻。这里头自然是要借沈寄之力对抗他二婶的意思,所以让沈寄学会主持中馈打理那些生意就很重要了。不说亲自出面打理,但至少不能被掌柜和管事的糊弄。尤其那些人可以说全是魏二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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