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我和她开玩笑,我就不自在。”粗线条的长寿终于好像找到自己生气的原因,于是上前摇摇肩膀,道:“你往后不要这么说好不好?”
没待贾环答话,就听到外面有一个粗大的嗓音道:“赵大爷可在?”
长寿看看了望着自己的表弟,低声道:“是东街上的倪二呢。”见贾环推他出去开门,就理了理衣裳慢慢往出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二!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赵大爷啊,大事不好了!”倪二一幅火烧眉毛的样子,及至见了贾环,有些意外:“三爷也在这里,那更好不过了。”
“出了什么事啊?老二你急吼吼的过来?可吃了午饭?”
“我前晌听了那个事,雇了个马连忙跑过来回赵大爷,哪里顾得着吃饭?”倪二一手抹下脸上的汗往地上一甩,“一路上我又是急又是气,真正是为咱们三爷感到不平!”
“桃红,赶紧给二爷做个糖水鸡蛋先垫点肚子。”倪二开始表现的很急切,长寿只道他是为了表示对自己的重视,其实并不以为自己有什么大麻烦的,等到听到和贾环相关,自然坐不住了,“家里没备什么吃的,你先将就吃些,往后我好好谢你。只是老二打听到什么事了?怎么和我环弟有关?”
“哪里敢劳动姐姐们。我待会子回去让我婆娘下些面条就行了。”倪二慌忙站起来摆手,知道长寿在贾环面前情分重,就义愤填膺道,“正是说呢,我们这些外头人常说,三爷虽然年龄小上很多,那沉稳大度,比那好些年长许多的少爷强多了呢。偏偏做老子娘的个个心肠偏。然而我们小人物的见识,以为太太们不过吃喝上偏待一下就罢了,哪里想得到上面会如此找三爷的麻烦?”
桃叶端上茶了,道:“二爷喝口水润润嗓子。”倪二连道不敢,一口气灌下半杯茶,张口道:“前儿我去广通寺收一笔利钱,却碰见三爷府里的管家周瑞,因恍惚听到他提了三爷的名讳,我就暗暗留心。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周大爷是去问三爷在那里有多少田地房子,什么时候置的。又特意找了里正带回京里。我一想瞒着老子娘买地,的确是要担不是的,却不是对三爷大大的不利?因此着急上火的要告诉赵大爷并三爷。”
“老二,难为你特意跑一趟。咱们这关系,客气话就不用说了。往后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长寿拍着胸口保证道。
“当日爷小的时候,我就觉着二位定然是有大造化的。也是恰巧我做了三爷买田的中人,人常说十年修得同船渡,这可不是缘分?跑腿原是应该的。”倪二一幅我们谁跟谁的表情,又估计着他们表兄弟肯定要合计合计,自己未必方便听,拍着脑袋道:“我本不会操心的,虽想着帮忙,也总是帮不到点子上,爷们儿又忙着念书,我就不叨扰了。”
“好歹喝碗糖水,桃红已经做好了。”长寿笑着道,“往后这是怕是还要借重你老二呢。要是你连口水的不喝,我还敢再麻烦你?”
“有事儿您尽管吩咐。”倪二几口吃掉一大碗鸡蛋糖水,表着忠心道。
这边表兄弟如何商议暂且不提,王夫人得到贾环置田的情报却是咬着牙笑了:“好个孝顺懂礼的孩子!只见得在老爷、老太太面前哄着,原来背后藏奸!”又再三问打听的人,“消息可确实吗?别让他母子反咬一口!”
“太太放心,奴才的男人亲自确定的。”周瑞家的声音很低,压抑着雀跃的心情,“三爷虽然把田转了出去,当初的里正中人还在呢。到时候一对质,抵赖不了的?”
“凭外面的人红口白牙的说,就质问自己子孙,再没有这样的道理。”王夫人想到贾政对赵姨娘母子的纵容,心里发狠,“没得让外人说我们不能容人。”
“这点奴才也说呢,那边惯会胡搅蛮缠,迷惑老爷的。万一老爷信了他们的胡言乱语,我们做奴才的粉身碎骨是小,太太却不是难做。”周瑞家的一幅替主子忧心的表情,“我男人也很为难,说有人亲眼看见三爷写了地契,划了名的。就怕时间长了,不好找那些东西。长安县有个小吏说他那里有纸,就是开口要一千两银子。奴才想着,不如太太遣人给长安县写封信过去,他不敢违拗上峰,自然交出来了。”
“常言道,夜长梦多。等到这边写信过去,走漏了风声反而不美。”王夫人虽然吝啬成性,却觉得为了抓住真凭实据,花个千儿八百两不算什么的,“我这里有一千五的私房,你先拿过去。跟你男人讲,不用心疼银子,拿到字据是要紧。办事千万悄密。”
“奴才夫妇万不敢跟第三个人讲的。”周瑞家的字据其实早就到手了,这般说字据不好找不过是表功,想不得平白得了一千多银子,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很欢喜。
没几天周瑞家的就拿来了一页从长安县田籍里撕下来的一页纸,王夫人让他拿给探春看:“我不认识字,你看可是谁的名字?”探春双手冰冷僵硬,嘴角抖了半天,应出一个“是”字,哭着向王夫人请罪道:“环儿糊涂,被别人蒙蔽,都是女儿的罪过。”
“起来吧。你一个女孩子,身在内宅,哪里知道这些。”王夫人隐藏起心里的厌恶,“只是事关重大,我不敢做主,又怕气着了老太太、太太,你说应该如何?”
“环儿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往后还不一定怎样呢?”探春无可奈何,只有哭着叩头道:“若是瞒着老太太、老爷,将来出了什么事,可该如何是好?”
王夫人点头道:“我的儿,果然是你想的周全。要不是你提醒,生出不测来,我就成了祖宗的罪人了。”
“长安县那边遣人送租子过来,门房不知道,就直接归了账房上。凤丫头不知道怎么算,这才回了媳妇。媳妇儿也没得法子,只有来讨老太太的主意。”想着贾母素来是厌恶贾环的,王夫人就悄悄地屏退众人一五一十把贾环买田的事回了贾母。
“环儿虽然小,也是贾府的子孙,我们妇道人家管不了,让你老爷过来吧。”贾环既然有私下买田的胸襟,又怎么会傻到让人把租子交到荣国府来?贾母看了王夫人半天,才慢慢说道。
“老太太息怒,为这气着了倒不值了。”王夫人知道平时自己对庶出子女的手段很为贾母不待见,听到这话就有些打鼓。
“你放心吧。他要真作了这样的事,改天都能生出勒死我们这些老货并宝玉、兰儿的心。祖宗的规矩在那里放的,断不会轻放过这等不肖子孙的。”贾母不是不恨王夫人,可是贾府的大局为重。贾环心机城府在逼她道歉时就让他惊醒,更何况得了四王爷的青眼,更加难以挟制了。将来若是贾环生了坏心,宝玉一派天真烂漫,哪里是贾环的对手?这对向来疼爱宝玉的贾母来说,是难以容忍的。偏偏贾环平日里极为谨慎,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他也是好的。
第37章 改口
贾政得到贾母召见的信儿以后慌忙跑过来:“老太太有何吩咐?”
“看看你的好儿子。”因为极其保密,下人都退了下去,贾母就直接把罪证递到贾政面前。
“这些东西,不知道是谁拿给老太太的?”贾政嘴上问的是老太太,却拿眼睛看王夫人。不是他偏袒贾环,只是自从贾环生下来,王夫人就没有不想着折腾的时候,抓周时骗贾环抓《金瓶梅》,长大了命令他写佛经,反正就是见不得庶子好。
“看你太太做什么!谁拿来的有什么要紧?都这个田地了,你还护着那贱人母子!”贾母亲眼看见贾政如何对待宝玉的,如今明显的罪证摆在面前,儿子居然先追究谁让他拿过来的,气死了,“几时他到了弑母弑兄的地步,想必就如了你的意了。”
“老太太发话,儿子不敢分辨的。环儿真做了这等事,儿子自然依了祖宗家法处置。”贾政知道母亲是担忧宝玉的安危,却不忍心让幼子受冤枉,“只是这一份是官府的记录,一份是环儿自己买田的纸。无论哪个,都不是凭空得来的。祖宗规矩要紧,祖宗的血脉也要紧。老太太不如叫环儿上来,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好、好、好,”贾母连说三个好字,假如贾政痛痛快快的批驳贾环一顿,她倒也未必那么忧心贾环,可是明显的,自己儿子和小老婆、庶出子站在一起,不欢喜自己宝贝金孙,将来自己死了,大房管不了二房的事,摊上个如狼似虎的兄弟和偏心眼儿的老爹,宝玉怎么办?“即使如此,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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