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正坚持着要找太医,彩霞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低声道:“姨奶奶千万别往前面回事情。扬州来信道姑奶奶去了,老爷、太太今儿和二奶奶商议着如何缓缓地告诉老太太。这会子上去回事,主子岂有不恼的?”
“亏得姐姐说一声,不然,我们白送上去给人垫踹。”贾环顾不得伤心,连忙谢彩霞。
“要是别的,我如何敢说一句话。”赵姨娘依然忧心忡忡,捏着袖子道,“你瞧环哥儿脸都是白的,有了什么好歹我还活什么?”
“姨奶奶不若自己拿了银子,悄悄请了好大夫过来。”知道贾环素来就是不舒服也忍着的,彩霞很担心贾环,“姨奶奶如是银子一时不措手,我那里还有一些。”
“姑娘有这个心就够了,我这里还有些银子的。”赵姨娘就是再心疼钱,也不会拿彩霞的钱给儿子瞧病。
怕吵着贾环,彩霞早早就走了。贾环拉着赵姨娘不许找太医,赵姨娘哪里肯。见儿子坚持,也只得道:“这会子天也晚了。明天晌午再不好,一定要请大夫的。”
第28章 调。教&为难
尽管忧虑自己的田产,可贾环毕竟是素日里小心思多的,这点点银子可以解决的事,倒真难以把他气病。即便次日起来时还是不太得劲,贾环还是强撑着起来了。赵姨娘看他喝了两碗粥,倒是放了一半的心,才过王夫人那边。
亲人之间往往有着极其微妙的联系,以贾母与贾敏嫡亲母女的关系,亲闺女去世,自然有一定的心灵感应。因此老太太看到请按时一家子面容慎重的样子,立马就意识到什么了:“可是扬州那边敏丫头怎么了?”
婆婆已经明着问了,这边晚辈也不敢把话题绕过去,邢夫人道:“不敢瞒老太太,昨天送信的到的,是上月十八的事。”
贾母眼一翻就倒了。当下把贾赦、贾政等吓了个魂飞魄散,王熙凤连忙一叠声的叫人拍后背、揉喉咙、掐人中、灌参汤、叫太医。一群人忙的手忙脚乱,老太太才慢慢醒转过来,接着眼泪往下淌,只道“我苦命的儿啊”“狠心的孽障啊”。
“我听说姑妈是最伶俐孝顺不过的,怎地突然间去了?别说是老太太心里难过,我们这小辈也是痛心的很。”去了最心疼的小女儿,让人不伤心也是强人所难。王熙凤抹着眼泪,接着就劝道,“只是姑妈眼下的大事可怎么办呢,自然是姑太太面子上好看为上。可要哪位去那边,我们还得求老太太个主意。”
这时候的人大多讲死后哀荣,丧事越华丽越气派越是给去的人争脸,就是生者也面上有光。钱不是问题,就是公帐里没钱拿,贾母的梯己钱也是多的没处放。除了银钱上的排场,娘家派去吊孝的人也很重要。贾母问道:“你们看怎么弄?”
贾赦本来就与贾敏情分上一般,又是个每日里无。肉。不。欢的。去扬州路途颠簸事小,来去两三个月不止的素食独居生活哪里受得了?于是抢先开口:“按说我们做舅舅的该亲去的。只是我们兄弟现拿着君父的俸禄,合该为君父分忧。如今只为个人伤心,扔下一大摊子事跑了,却不是让人说不忠不孝?”
贾政见长兄已经开口,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者,亲舅舅奔丧是乡里的规矩,他们朝廷命官只有丁忧、告亲老的,哪有为着兄弟姐妹们特意请假的?
“你们做大事的,哪里值当过去?”贾母也是想到这些理,只得罢了,“我瞧琏儿也大了,只有派琏儿走一趟罢。”
又因为贾琏是白身,怕去了显得不尊重,现拿银子捐了个五品同知,特选了四个极可靠的家人跟着,又拍了一大堆婆子媳妇子,压着六七辆大车,与宁府那边的人一同紧赶慢赶的去了。
虽然对贾敏感情一般,可亲姑妈死了,亲奶奶急病了,贾环也不好天天往外跑,好歹在家里闷了五六天,才出门找刘时谦说事情。
未到里院,就先听到田江海的声音:“我说石头,你就是想调开师叔好合你那相好的腻歪,也犯不着这么急切吧?”
贾环想到听人壁角最不好的,只有住了脚步,又绕到下人房里找长寿,却见几日不见,他倒沉稳了许多。心疼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丢在这里好几天,问他吃了没,这里过的怎么样,有人欺负他没。
“寿哥儿,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生气了。”长寿不顾的回答他的话,先怏怏的道。
贾环愣了:“你说什么生气?”
“就是你头被碰坏了那次啊。我前些日子回去找钱槐,听到李大头和他家兄弟嚼舌头,原来我惹了大麻烦了。”长寿当时怀着中状元后一起报仇的想法,没与人打起来,可还是不太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胡说,疑惑的问道:“我明明还穿的有衣服,为什么他们要编排的那么难听?”
在下人房里住时,不少人为了干活方便,夏天热了直接打赤膊的,也没人说什么。对长寿来说,衣服除了保暖和好看外,难以有第三个作用。贾环正是明白这一点,才觉得难以向贾环解释内衣和外衣的区别。想了半天,才问长寿道:“你在这边看刘公子接待人物,可有什么发现。”
“刘公子平日里说话与我们没什么太大不同,也一样的吃饭喝汤,不过斯文些而已。只是若来了客人,刘公子必然换了好衣服陪客。那般说话行事,全变了样子。”虽不明白表弟为什么这样问,长寿还是老实回答,末了加上一句,“对了,文绉绉的,就像书上写的一般。”
不错,能看到这些已是很难得的。贾环暗夸表哥好样的,接着问道:“表哥看到我家过年祭祖,与平日里行事,可有不同?”
“不一样的可多了。”长寿脱口而出。平日里贾府里乌烟瘴气的,什么丑事没做过?因为小时候爱看热闹,长寿远远地看过几次。那等的庄严肃穆,哪有一点点不规矩的影子?“我看那祭祖,排场大的很,而且各主子们进退动静,也和古时圣人说的像极了。”
“寿哥儿想想,刘公子、我家大大小小的爷们奶。奶们为何平日里行事自在的多,到了见客、祭祖时,却往往依着书上的话、圣人的话?”贾环再接再厉。
“必是因为那些客人尊贵些。”这长寿自然可以理解,就是自己家里,也是来了贵客爹妈别一番面孔的,“祭祖,是要紧事,有许多人看着,怕人笑话,不该违了圣人的意?”后面这个,长寿倒是有几分迟疑。
“这是自然的。你看这许多人日常行事,权当圣人的话在放屁。一旦遇到尊贵人,或是要紧的事,偏偏有外人看着,哪里敢不依圣人的?”在打倒孔家店的文化氛围中活了很多年,贾环对所谓的孔孟没有什么敬意,“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面上一个比一个端方守礼。故他们无论背地里如何混闹,也没人说他们不规矩。”
“我是说呢,田夫子平日里说话那个样子,外面只说他是风度很好。”有了前面的铺垫,长寿对贾环的说法接受很快,“那平日里府里克扣你和姑妈东西,可是为了你们不尊贵?那日你当着众人磕了头,他们表现的心疼,送了好多东西,也是为了老太太房里许多人看着,怕说出去别人笑话?”
“正是。你当他们一下子真疼我了不成?”知道长寿从小见惯了下等人直来直去的争斗,不懂上等社会不见血的笑里藏刀,贾环扑过去抱着他膀子蹭蹭,为方便他理解,特意又举个例子,“你瞧我平日里在你面前不是没抱怨过,在他们面前可露出一些来?就是真抱怨,也不教他们抓住说我怨望。”
到底是个实成孩子,长寿一点不以为表弟当自己不尊贵,一直以为是当自己人,这会子回想起贾环当初哭着向老太太说的话,心里暗自嚼巴着。
贾环却想到了这点,不想让表哥心里有疙瘩,就道:“世上尊贵都是皇上给的。除了皇家,谁有比谁高一等呢?到时候你我有了出息,看他们又哪番模样?”
“啧啧,显见是嫡亲的表兄弟了,一见面就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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