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岁晚驾着高头大马,围着二里地的草场,纵情驰骋了不下十圈儿。
临近晌午,太阳光炙热,小水滩的薄冰,背阴处的积雪,慢慢融化,马蹄翻飞溅起了无数的泥点子。
吴岁晚一身薄汗,翻身下马,脸蛋红扑扑的,笑意张扬:“哎呀……平城就是好。草场够大,马匹够野,跑起来真的不一样。比京城好玩儿。”
等轻煦回来了,一定让他也来跑一圈儿。
“岁晚,喜欢就好,明日再来,我陪你……”
沈长戈甩了自己的马,快步迎过去,掏出帕子,要给吴岁晚擦额头。
“不用了,我自己来。”
吴岁晚挡开男人的手,抬起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
沈长戈并不在意,随即弯下腰,拿着雪白的帕子,擦拭起吴岁晚裙角的污泥。
“等过些日子就好了,青草长起来,地皮干松,风里都是暖洋洋,不像现在脏兮兮……”
吴岁晚向后退了一步,沈长戈紧跟一步,曲起一个膝盖,半跪于地,拢住女人的小腿,阻止她逃跑。
“岁晚,别动,擦擦干净,现在回城,一路上经过好几个村子,浑身挂着泥点子多不好看……”
沈长戈抹完了裙角,又去抹绣花鞋,动作轻慢,语调温柔:“今日是临时起意,准备得不够周全。明日我叫人定做一双羊皮靴子,靴筒高一点,包住小腿,弄脏了一擦就干净。明日再来也不要穿这么长的裙子,上马下马的怪好看,却不安全……”
吴岁晚听话不动,任由男人施为,只是脸上的笑容褪尽,冷了声音:“沈长戈,你能不能有点正事儿?不要每天围着我转,怪烦人的。我现在过得好,凡事想得开。我是不恨你,但我也没有多喜欢你,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沈长戈垂着头,擦鞋的动作略微一停顿,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常,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现在做什么呢?明知故犯?耍赖皮?
吴岁晚深呼吸,心平气和地说道:“说实话,你和未轻煦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韩婵不要的臭男人。一个个的,在感情和身体上都伤害过我。但我这个人没出息,从小拥有的东西太少,迷恋未轻煦带给我的感觉。”
“你既知道我的喜恶,也该知道,一个人的感情,多少是有数量的。阴差阳错中,我把情爱给了未轻煦,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你围在我身边一天,一月,或是一年,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曾经空有名分,如今分道扬镳,各有所爱,再勉强捏在一块,就像在米饭里掺了沙子。正常人不会干那缺德事,正常人也吃不下去那碗饭。”
“你若真的放下了韩婵,想必父亲泉下有知,也能放下一半的心来。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每天对我围追阻截。而是趁着战功赫赫,新皇跟前得脸,前途光明。抓紧寻个了不得的媒人,给你物色一个清流世家的贵女联姻。免得再有震荡,又被拽下马来。”
“父亲临去时,对你的人生牵肠挂肚,眼睛都是半睁半闭。你身为人子,已经对不起他老人家一回。现在依然不懂悔改,不知长进,整日儿女情长,腻腻歪歪一些无用之事,你不觉得惭愧吗?”
“不打仗,不管兵,不问仕途。实在闲的慌,你就去喝喝酒,练练武,寻寻女人。别在我跟前晃荡,不行吗?”
沈长戈站直身形,傻呆呆的,把染了污泥的帕子叠好,又揣回袖笼里,随即垂眸,不言不语,乖乖受教。
吴岁晚嘚嘚个不停,说得口干舌燥。再一瞅沈长戈死尸一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提高音量质问:“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到底懂没懂啊?”
“嗯……听着呢!”
沈长戈的双眼盯着鞋尖,双臂自然垂落,闷声回答:“岁晚说的我都懂……”
吴岁晚凶巴巴追问:“你是怎么懂的?懂啥啦?”
“就是……”
沈长戈不敢抬头与吴岁晚对视,害怕暴露眼睛里的笑意。谁让他贱骨头呢?就喜欢岁晚对他叭叭讲道理,指挥他干这干那,骂他也好听。
岁晚好久没有跟他说这么多话了。
沈大将军依然摆着乖乖巧巧学生样,咽了一口唾沫,板板正正的回答:“岁晚不想看见我,想让我做一个男子汉,以事业为重,打算着升官发财,娶个新老婆……”
“你知道就好……”
吴岁晚的脸色稍有缓和:“那明天就不要再去春善堂,也不要去田间地头了。我有很多事要忙,没工夫招待你。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好不好?”
沈长戈弱弱道:“不好……”
吴岁晚的火气蹭的一下又蹿上来,尖声问道:“你说什么?”
沈长戈也生了反骨,快速回答:“现在军中无事,我在城里呆着也没意思。你说那什么谋前途找女人的事儿,我也不感兴趣,我就是看见你高兴。谁还不是怎么高兴怎么活?你不让我见你,那我就不高兴……”
“你高不高兴,跟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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