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们,我是不会逃的!我不会逃避我的真理,真理就在我心里……”
有几个人悄悄地交谈了几句之后,摇了摇头,然后态度十分庄重地离开了人群,走了。可是,从四面八方跑来的人都不断地增加着,他穿得很贫寒,好像刚刚披了衣服,满脸都是激动不已的表情。
他们围着雷宾,仿佛是一大片黑色的泡沫在热烈地沸腾着。雷宾站在群众之间,好像森林里面的教堂似的。他高举起双手向群众挥动着,真诚而感动地说:
“谢谢你们,诸位乡亲,谢谢你们!我们的手应该由我们自己互相帮着来解开!没有别人会帮助我们的!”
他摸了摸胡子,又举起了那只带血的的粗大的手掌。
“看!这是我的血,——这血是为真理流的!”
母亲走下台阶。可是,她站在平地上看不到被群众包围住的雷宾,所以,又重新走上台阶来。她的心窝里发热,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喜悦在她的全身血液颤动着。
“老乡们!你们去找那些个书来看吧。别相信官吏和教士的话,他们把那些带着我们真理的人,叫作暴徒,叫作逆党!真理偷偷地在地上行走,它要在人民中间找一个窠,——在官府方面看来,这是跟小刀和火一样的东西,他们不能接受它的。真理要把他们杀掉,把他们烧毁!而在我们看来,真理是我们善良友好的朋友。在雷宾看来,真理是该死的敌人!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真理不得不躲藏着。乡亲们,你们听见没有?”
群众里面,又发出了几声动人的欢呼声,充满喜悦与激动。
“正教信徒们,大家听着!”
“喂,兄弟,你要完蛋啦……”
“是谁告的密?”
“教士!”一个乡警说。
两个农民便破口大骂起来。
“喂,大家小心!”群众里面发出了警告的声音。
16
警察局长终于出现了。
他朝着这边走过来。他长着一张圆脸、身材很高大,体格很健壮。歪戴着帽子,一边的胡子向上翘着,一边的胡子往下搭拉,因此,看上去他的脸成了歪的,更显得他难看而蠢笨了,满脸都是迟钝而没有真情实意的那种假笑。他左手拿着马刀,右手在空中挥动。远远的,就可以听见他的沉重而又坚定的脚步声。
群众纷纷让开了路。大家脸上都是阴郁失望而怨愤的表情。吵嚷议论声逐渐压低了,仿佛都钻到地下去了,场面上一片寂静。
母亲觉得,额头上的皮肤有占抽搐,眼睛在发热。她想挤进人群,于是全身紧张地朝前冲去,但突然她又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局长站在雷宾前面,一边打量他,一边强硬地问。“为什么不捆起手来?乡警!绑起来!”
他的声音很响亮,可并没有逼人的气势与威严。
“本来是绑着的,不知是谁又给他解开了!”一个乡警回答。
“什么?不知是谁?是哪些人?”
局长看了看他面前的群众。群众紧密地站成了一个半圆形,好像严阵以待。
局长又用他那单调平板的、没有气力的声音说:
“这都是些什么人?”
他用刀把子朝蓝眼睛的农民的胸口上用力地以戳了一下。
“楚马柯夫,是你干的吗?哦,还有谁,有你吗?米新?”
说着又用右手拉着另外一个农民的胡子逼问。
“滚开!混蛋!……要不走,给你们尝点厉害!”
这时,他的声音和他的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威吓的神气,他只是很平静地说着,用他那又长又结实的手习惯地、有节奏地打着前边的人。
人们低下头,转身向后躲着。
“喂,你们怎么啦?”他对乡警说。“绑起来呀!”
他嘴里便不干不净地骂起来,同时,望了望雷宾,恐吓着说:
“背过手去!混帐东西。”
“我不愿意让人绑我的手!”雷宾不卑不亢。“我又不打算逃,也不反抗——为什么要绑我?”
“什么?”局长上前一步追问。
“你们虐待百姓虐待得也该够了!畜生!”雷宾提高了声音骂道。“你们流血的日子也快要到了……”
局长站在他面前,耸动着唇髭,朝他望着。然后退了一步,用他那种咝咝啦啦的嗓门儿吃惊地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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