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掀开,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胭脂盖,积了满满一箱,那盒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工艺,做得精致细巧,有如七彩琉璃一般。
女人眉眼一紧,抢上去捂住那箱盖,直往怀里夺。
嘴上又哭又笑,半是讨好,半是恐吓,十分骇人,“难不成官爷们连我们女人家的这点脂粉生意也要夺去?”
“这是什么?”
女人见盒子被打开,忙止住抽泣,眼珠不停转动,显出仓促的算计,“胭脂膏而已。”
“什么做的?”
“玫瑰汁子,还有茉莉种子……”
“吃下去。”
眼看被逼到绝路,女人面露仓惶,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呵气声,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某深处角落,传来细微的啜泣。
一直隐在黑暗中的严霁楼,擦亮烛火,黑影随脚步一路蔓延,至曲木柜台之下,终于与一只幼瘦的头顶重叠覆盖。
那是一双童稚的眼睛。
他弯下腰,伸出手,掌心露出一枚鹅卵大小的彩绘胭脂盖。
“听说这药包治百病,”他向后轻瞥一眼,声音清朗和煦,带着蛊惑般的安抚,“既不愿醒来,看来是受症不小,正好喂给你们掌柜的,好好治一治她的顽疾,她平日待你们这些学徒如何,你心里想必有数。”
那小学徒拢共也不到十岁,本来因为这出动静,吓得发抖,听了这话,犹豫了片刻,便从桌底钻出来,颤抖着手,接过那药膏,真要往女人嘴里喂。
“掌柜的,喝药了。”
脆生生的童音,竟有如催命符一般,吓得女人忙从地上弹起。
急赤白脸地给小学徒一巴掌,“你这该死的东西,真想害死老娘啊!”
严霁楼长臂一伸,将小童护至身后。
轻轻笑道:“掌柜的脾气也真得改改了。”
女人知道自己挣扎无果,遂破罐破摔,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
严霁楼不以为意,“你认不认识我不重要,我只需要你认识这个人。”
说着将出门之前,在寡嫂针线篓里拿到的绣帕,递给女人。
同时弯下腰,以一种刀锋般凌厉的语气,一字一顿问道:“还记得沈绿腰吗?”
女人猛然一悚,如大梦初醒。
严霁楼满意一笑,将左右屏退。
拉一把椅子,撩袍就座。
“你若是口干,可向我讨茶喝。”
话锋一转,“现在先将四年前,你如何陷害沈绿腰一事,全盘交代。”
原来这紫衣女人——如今这家裁缝铺的掌柜,当年就曾与沈绿腰,一同在这家店里作过学徒。
自从前天,在云边镇,听到此人在周夫人耳旁传的那番闲言,严霁楼便猜了个大概。
某种程度上,作恶之人对受害者的恨意,往往比受害者对加害者更为浓烈,一本良心的负债,如果不能做到以锲而不舍的诋毁来供血,它将化作白刃,转而指向加害者本身。
承认错误永远比犯错更难,施暴者常常会对施暴上瘾。
所以他第一时间断定,问题的症结出现在此人身上。
“想清楚了吗?”严霁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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