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我等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脱尔逊嗅到了摆在厅内案几跟前那些小小的汤锅里飘扬出来的香味,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星子,先是向朱祁镇恭敬地一礼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坐到了案几前,一个小巧炭火盆上架着一口小锅,锅里的汤浓白如奶,偏生透着一股子让人垂涎欲滴的浓香。
而在案几之上,摆着一盘盘削得薄如蚕翼的肉片,还有一些看起来葱翠欲滴,叫不出名来的蔬菜,跟前还摆着一个不知道混合了什么东西的酱碟,同样溢散着勾人馋虫的香味。
“陛下,这些是什么锅子,怎么这么香啊?”一名百夫长深深地嗅了嗅那冒着淡淡白气的汤锅,觉得那股子香味甚至让自己现在就有种端起那锅汤来品尝的冲动。
“这些肉切得着实太薄了些吧?怕是连牙缝都塞不住。”另外一名百夫长打量着其他菜肴,不禁好奇地拿手拈起了一块近乎透明的羊肉来打量,那模样和那表情,真个就像是个穷乡僻壤来到大城市里下馆子的乡巴佬暴发户,而且还是土得掉渣那种。
听了这话,朱祁镇不由得咧了咧嘴,差点笑出声来。你妹的,难道哥让御厨给你切成一寸厚血淋淋的白片肉,你才吃得爽不成?
脱尔逊也觉得丢脸之极,忍不住瞪了一眼这位属下,转过了头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陛下恕罪,都是一群话都不会说的莽汉子。”
“无妨,真性情而已,朕焉有怪罪之理,不过,一会你们就知道把羊肉削得如此之薄的好处了,因为这生肉只需要这么在汤中轻涮几下,便可食用。”朱祁镇笑了笑,当先提筷做起了示范。
看得朱祁镇如此做,脱尔逊等人也有样学样,笨拙地拿着筷子挟起了薄如蝉翼的生羊肉,在番涨的汤锅里涮了几涮之后,便沾了沾酱料,然后放入了口中。
加了香辛料的酱汗包裹着那肥嫩透爽的,轻轻一涮就变得卷曲的羊肉入口之后,有着一种难言的细嫩和润滑的口感,还有那些酱汁在嘴里边荡漾着,碰触着味蕾,鲜香辛多种味道让他们甚至想要把自己的舌头也吞进肚子里。
第一筷的时候还慢条斯理的,接下来,根本就不用朱祁镇吆喝,一个二个全跟饿死鬼投胎吃第一餐似的,甚至有个嫌筷子用不习惯的百夫长干脆就拿手抓起了肉片在锅里涮。
看到那家伙猴急成那样,朱祁镇差点没把嘴里的酒给喷出来,乖乖,看样子美食的诱惑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涮羊肉吃着,烈酒佐之,吃是这票瓦剌人全都满脸的油汗,连呼痛快。“陛下,想不以这羊肉居然还能这么吃。”在等人上新切好的羊肉的间隙,脱尔逊忍不住意犹未尽地道。
“是啊,以往咱们要么就拿白水煮着,捞出来抹点盐就吃了,要么就拿火烤好之后,还是抹点盐就吃。”这话说着,连那名说话的百夫长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原来可以这么吃,而且还有这么多的香料可以入味。”
朱祁镇笑眯眯地道:“其实这些香料,南边都有,不过更多的是西边。就像那胡椒,可就是从西边来的,不过,现如今陆路不好走,多从海路来罢了。”
“哦,这我知道,咱们瓦剌就常跟西边的汗国交易,可真是有不少新鲜的东西,那边的弯刀的质量可是这个。”其中一名百夫长抹了抹油嘴,跷起了大拇指,一脸的油光锃亮。
“是啊,不过那些弯刀太贵了,怕是一把就得几匹良马的价钱……”
一面吃着,一面开始吹牛打屁起来,朱祁镇笑眯眯地自饮自酌,时不时插上两句嘴,气氛融洽而火热。这些日子以来,这些所谓监视和看押朱祁镇的瓦剌将士,完完全全没有一丝对待人犯或者是战俘的态度了。
院门处,两边的争执之势愈来愈烈……
“你是哪一国的官?不过是陛下身边的小宦罢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想让天子来迎?滚开!”袁彬冷脸负手走到了距离那喜宁一步之遥,沉声怒喝道。
听到了这话,喜宁那张灰白色的脸犹如刷上了一层石膏,长不出胡须的脸庞瞬间扭曲了起来,旁边那些随同他前来的也先侍卫甚至有人毫不顾忌的笑出了声来。
“你,你……你这个小小的锦衣卫,还不也是个奴才,而且还是朱祁镇那个俘虏的奴才,也敢在瓦剌太师的使者跟前放肆?!”喜宁的嗓音尖锐得就像个寡居多年的泼妇在骂街。
话音未落,就见那近在咫尺的袁彬突然两眉一挑,一巴掌把喜宁直接给扇得滚倒在地上。要不是旁边的也先侍卫见势头不对阻止得快,袁彬那包含着怒火和杀意的拳脚可能就会直接落在被一巴掌抽得嘴角冒血,两眼满是星光的喜宁身上。
被两名也先的侍卫钳制住的袁彬犹自怒吼:“你个连鸡巴都没有的死奸宦,居然敢直呼上皇名讳,老子袁彬就算是今日不活,也要把你……”袁彬可是出身锦衣卫,家中数代尽为锦衣卫,初入锦衣卫时,干的便是缉盗拿奸的事情,市井街骂,刑讯逼供更是拿手绝活,虽然现在被那两名也先侍卫拿住施不得拳脚,但他那张刁毒的嘴就正好派上用场,污言秽语别说是半天爬不起来的喜宁,就算是那些听懂汉语的也先侍卫也不禁嘴咧得老大,暗暗感叹大明天子身边果然个个都是人物,就凭这些话,能把死人给气的从棺材来爬出来拚命。
“你敢打我?我杀了你!”喜宁看着落在手中的几枚断齿,怨毒的尖叫声在宅门处回荡着,手已然摸上了腰间那柄也先赐予他的弯刀,就在此时,一只武孔有力的大手压在了他的手腕上。
第六十二章 天子怒!踏马来
厅中,宾主正在尽兴欢饮,可以说,在脱尔逊等人的眼里,朱祁镇是一位高贵而又极富亲和力的贵客,而且很大方,这也使得他们与朱祁镇更加地亲近。以至于朱祁镇每每缺什么的时候,不需要他动嘴,这些瓦剌将帅都会设法给他送来。
所谓的日献一羊,五日献一牛的规矩早已经被这些瓦剌看守刻意忘却,经常主动地给朱祁镇进献一些可口的猎物,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
这倒真让朱祁镇觉得自己就这么在大草原上不花钞票的晃荡,不需要担心工作问题,不需要回到那该死的地下室,有人在身边侍候着,甚至连被子都不需要自己来整理,这样的生活,对于前生比民工好不了多少的朱祁镇而言,的确也是一种令他很满足的幸福。如果不是内心的责任感,还有他知道瓦剌会在几年之后就会因为内乱而消亡,而自己还背负着沉重的穿越者要改变历史的光荣使命,说不定就这么生活下去也是不错的。
就在这时候,宅院门外传来了争吵与喝骂声,打断了厅中诸人的喧嚣。朱祁镇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冷,手中的酒盏顿在了案几之上,因为他听到了袁彬的怒吼声。
脱尔逊等人自然也不是聋子,看到朱祁镇变了脸色,哪里还不知道门外的叫骂声肯定与这位大明天子有关。
朱祁镇撩着前襟快步行至了宅院大门处,原本阴沉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看到袁彬正被几名侍卫打扮的瓦剌人按住,而那一身瓦剌贵族打扮的喜宁就像是一条激动了发颠的疯狗,正拿脚去踢那袁彬。旁边,几名冲出来想要抢回袁彬的锦衣卫也同样被瓦剌侍卫锁拿住用刀架在颈项之上。
“都给我住手!”朱祁镇不由得沉声喝道。
喜宁刚刚要踢出的脚不由得一歪,擦着那袁彬的眼角踢了个空,但那鞋底仍旧让袁彬的眼角擦出了一槽白肉,很快血便涌了出来,沾红了袁彬那又怒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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