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自己议事的营帐里,坐在书案后翻开了那本陈旧的手札。
这本手札,从父亲离世开始,凌家失去顶梁柱,凌尘再次发病,掏空了所有积蓄,凌骁因此放弃读书,撑起家门。
“若死的是我就好了,二弟也不必因此放弃读书,他应该有更好的前程,是我亏欠了他。”
凌骁眸光微滞,放在书案上的手指微蜷,薄唇紧抿。
一页页翻过去,一字一句都透着灰暗的败落,暮气沉沉。
直到两年的一个夏日,姜月瑶嫁进了凌家。
“我给她做了一支木簪,请曹家嫂子做全福人,为她补了及笄礼,她便开心起来,晃着脑袋上的簪子问我好不好看?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晃了神,说好看,她笑的眉眼弯弯。她似乎很容易开心起来。”
“她想爹娘了,过年也怏怏的,今早上村里来了货郎,一堆孩子围着他买糖吃,货郎问到家里来,她闷声说她又不是小孩子,不爱吃糖。
我还是买了一盒梨膏糖,她吃了糖,眼睛亮起来,说这梨膏糖好甜,我尝了一块,有点腻。原来她爱吃甜的。”
“今日她跟着娘去镇上赶集,顺便卖掉她自己尝试做的安神香,回来她便骄傲的告诉我,香铺店的老板夸她香料做的好,以后她做的香料,他店里全收,她开心的像个小雀。”
……
零零散散的记录,只言片语,都满是宠溺和欢喜。
凌骁一页页的翻着,脸色一点一点的阴沉。
这些一字一句的文字,都是他们真真切切的过往,她曾那样依赖信任凌尘,他们好像真夫妻一般恩爱。
而他翻开这本手札,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似个局外人。
“娘说盼着我们早日生个孩子,她一脸懵懂的应下,回房却问我,怎样才能有孩子?我们从成婚就分床睡,怎可能有孩子?”
“我私心想要与她做真夫妻,我知道我爱她,可我也知道,我寿数只这么两年了,我不愿让她守着一个孩子和一块木头牌子过完枯寂的一生,我于心不忍。”
凌骁眸光微凝,所以他们才不曾圆房。
不知怎的,白日里发现她是第一次的欢喜的心,此刻反而平添了几分躁郁。
并非她不愿,只是凌尘太清醒,太在意她。
那她呢?
凌骁翻开最后一页。
“瑶儿吾妻,愿你一生,明媚璀璨。”
“吾妻”二字扎进他眼里,刺的他心口疼。
他直接合上了手札,心里翻涌着躁郁难安的情绪,堵在胸腔里,憋闷至极。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大步走出了营帐,回到了寝帐里。
她已经睡熟了,帐中的烛火被灭了一半,此刻帐内更显昏暗。
她小小的身子缩在被子里,似乎很没有安全感,瓷白的小脸半边埋在软枕里,发丝柔软的贴着她的脸颊。
他在床边坐下,抬手,给她把颊边的发勾到耳后,她蒲扇一般的睫毛垂下,难得的乖巧。
他垂眸看着她,眸光晦暗。
那她呢?
她把凌尘当成救命的稻草,她依赖他信任他,她视他为夫君,她怎会不愿?
她甚至逃走都只带走了银票和这本手札,他送她的东西,她一样没带走,她甚至,没有在凌家给他留下一封信。
她走的这么决绝,恨不能即刻和他划清界限。
她骂他卑鄙无耻,说凌尘是真君子,她喜欢凌尘,甚至喜欢和凌尘相似的莫子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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