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玩笑的吧,怎么就活不到了。”谢珑锦不可置信地盯着裴延,试图从他的细微表情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可是,谢珑锦只看出他脸上没什么血色,精神不济。
“是太医亲口所言?”谢珑锦声音一下子低下去,她这个大外甥还真不是爱开玩笑的性子,那么这多半是实话。
裴延颔首,最近太容易疲惫,需要的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这绝不是一个良好的信号。
秋日天黑得早,府宅四处上灯,披彩流金似的热闹。室内却阒无人息。
谢珑锦需要一小段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明明上次回玉京时,还不是这样。把酒言欢,醉玉颓山,那才是她印象中的裴延。
半晌,谢珑锦想起什么,急忙开口:“我听老太太讲,南下求医的事情有眉目了,你们家小厮这会儿正领着大夫往玉京来。”
“从韫,不管什么巫医游医,总要试试才甘心,不是吗?”
“姨母且宽心。”
裴延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温和淡笑。谢珑锦这才收了声。外甥读的是圣贤书,懂的是儒家道理,又浸染宦海这么多年,他才不会消极想不开。
“咳。”谢珑锦清清嗓,也不多虑了,从长辈回归挚友身份,与他说起这两年的游历。
自爹娘阿姊相继离世,谢珑锦独自一人遍游河山,凭借上乘的画技,从饿不死到一副画卖出百金,可谓过得逍遥自在。
“对了,年初我得了一套上好的紫毫,叫人快马送与你,怎的不见你用?”
谢珑锦瞅瞅文房四宝,大方表示:“我在外淘到好东西的机会多着呢,你可别舍不得用。”
哪知裴延拱手回:“从韫借花献佛了,还请姨母勿怪。”
谢珑锦一噎。
裴延继续道:“阿玖初学文字,而紫毫弹性强储墨少,书写细腻,比较适合她。再因手头恰好只这一支紫毫开过笔,便索性赠予了。”
谢珑锦“唔”一声,手托腮像在思索,半晌才慢悠悠道:“旁人追求女郎,送珍宝金银,你倒是独特。”
“并非追求。”说实话,追求女子这件事裴延毫无经验可言,“多认字会书写总不错,将来阿玖继续做厨娘,或是其他皆可,但愿书籍能为她解闷,文字能代她表达。”
谢珑锦啧啧感叹:“你待阿玖倒是好。”
裴延又否认。
“算不得好。明明是我为一己私欲,将她调至绣雪堂。”
只讲了这一句,裴延便不肯再吐露什么。谢珑锦也作罢,笑着拍拍他肩膀,“走,去吃饭吧,老太太叫人给我准备接风宴,特地从外头叫了席面,给你小子蹭口好吃的。”
两人并肩往外行,谢珑锦脸上仍洋溢着笑容,心里却有些难过,还有些涩苦。
因短寿而纵容自己接近对方,也因短寿而认为没有必要让对方知道,真是纯情有余,责任心又强。这样的人多半会是个好夫婿,可上天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
–
热闹不属于绣雪堂。裴延回来时,里外静悄悄,几步一盏的纱灯为他照明,秋风瑟瑟,轻纱舞动,只余清冷细响。
“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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