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呵!而且,我献给你的,将是一个多么干净而纯洁的灵魂!”
四年前?四年前美茹还没有离开他,即使相遇,又当如何?人生,有的是奇妙的遇合与安排。他深吸了口气,凝视着她,恳切的说:“你的灵魂永远干净而纯洁,心虹。在人生的路上,在感情上,我们都经过颠踬和打击,我们都曾摔过跤,都曾碰得头破血流。但是,现在我们相遇,让我们彼此慰藉,让我们重新开始。再去找寻那个我和你都深信的、存在着的那个美丽的世界。好吗?心虹?”
心虹的眼里仍然漾着泪光,仍然那样痴痴的看着他。
“你会不会认为我不够完美?”她说:“我总觉得遗憾,你应该是我的第一个爱人!”
“你也不是我的第一个爱人,”他说:“你在乎吗?”
她摇摇头。
“只愿是最后一个!”她说。
“而且,是唯一的一个!”他接口,把她揽在胸前,让她那黑色的头紧倚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她闭上眼睛。
“天哪!”她叹息的低语。“我现在才知道,这一年多以来,我是多么的疲倦。像在浓雾里茫无目的的追寻!我奔跑!我寻觅!我经常落入那黑暗的深井里,又冷、又潮湿、又孤独、又无助。我挣扎又挣扎,奔跑又奔跑!这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旅程!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港口。呵,你可让我这条疲倦的船驶入港口吗?”
“是的,心虹。你休息吧!让我来帮你遮着风雨,挡着波涛。你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事了,因为……”他吻吻她的头发,他的嘴凑在她的耳边。“有我在这儿。”
“我们的前面没有风浪吗?”她低问。
他震动了一下。
“即使有,让我去克服。我不要你担任何的心。”
她沉思片刻。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是的。”
“如果你有了我,你能把你以前的太太完全忘怀吗?”
他沉默了一下。
“你现在有了我,你能忘怀云飞吗?”
“我已经不记得他了,事实上,我早就不记得他了。我患了失忆症,不是吗?是你把他找回来的。”
“我是傻瓜!”他低语,诅咒的。“现在,你能再患失忆症吗?”
“如果你希望我患。”
“我希望。”
“已经患了!”她笑着说,抬起头来,天真而坦白的望着狄君璞:“现在,我的生命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干净,这张白纸上,只写着一个名字;狄君璞!啊,”她凝视他,猛的又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颈项。“啊!救我,狄君璞,我早就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救星。救我!保护我,狄君璞,让我不要再遭受任何的风雨摧折了!”
他揽住了她,紧紧的,他的眼里有泪。是的,这是一场漫长的跋涉,不止她,还有他。在感情的途径上,他们都曾遭受过怎样致命的风暴!而现在,他们静静相依。在他们的前途上,还会有风暴和雷雨吗?她,这个小小的、依附着他的人儿呵!他是不是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她,给她一段全新的、美好的未来?他的背脊挺直了,他的胳膊更加强而有力的揽紧了她。
窗外,那天上的星河里,无数的星星在静悄悄的闪烁着,像许多美丽的、天使们的、窥探着的眼睛。
一夜无眠,幸福来得那样快,那样突兀,狄君璞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当早晨的阳光,灿烂的射入了窗内,一直照到他的床上,他仍不想起床。整夜,他脑子里都回旋着她的影子,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凝视,她的沉思。
还有她那份炙烈而奔放的热情。呵,这是上天的安排吗?当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早已不能爱也不能恨的时候,他却会搬到这农庄里来,神奇的碰到了心虹!偏偏她也是愁肠万斛,迷离失所。他还记得第一次听到她在雾谷中婉转低吟:“河可挽,石可转,那一个愁字,却难驱遣……”
现在,再也没有愁字了!生命是崭新的,感情是崭新的,那份喜悦,也是崭新的!“河可挽,石可转,那一个愁字,也可驱遣。”哪!他翻身下床,披衣盥洗,眼前心底,都是一片灿烂的阳光。
昨晚,他并没有送心虹回家。他们相对而坐,在那份迷迷糊糊,朦朦胧胧,恍恍惚惚的心情里,根本不知道时间的飞逝,然后,老高来了,他衔主人之命,前来接取小姐,狄君璞只得让心虹跟着老高离去,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隐入那月光下的枫林小径,看着她的长发飘飞,衣袂翩然,再也没有一个字可以形容他当时的心境,是惊?是喜?是温柔?是迷糊?是充实?是空虚?是甜蜜?是惆怅?人类的一个“情”字,是几千百种句子,也无法形容于万一的。
她昨晚睡得好吗?可曾也像他一样失眠?她现在起床了吗?她是不是在记挂着他呢?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唱歌?念诗?在花园中散步?几千几万个问题,几千几万种关怀。最后,这些问题和关怀都汇合成了一个强而有力的渴望:他要马上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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