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灯走出卧室,坐到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感觉说不出的疲倦,关掉电视机,关掉所有的灯,把自己埋在黑暗里面,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没回卧室,下意识地面向着那个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知道她们都在,我像一头野兽,压抑着要咆哮和爆发的欲望,静静守在自己领地的边缘。
感觉上似乎只是眯了一会,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发现身上多了条毛毯,嫣伏在我腿边,身上只穿了睡衣,猫一样蜷缩着。我把毛毯给她盖在身上,注视着她的脸,跟嘉嘉一样,两个人都喜欢含着手指睡觉,一样无辜的表情,甚至连姿势都出奇的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嫣的眉头一直都紧锁着。她心里究竟藏了多少无法承受的东西?甚至在梦里,也不能够让自己放松下来!
来到阳台,深深地吸了口气,天阴沉沉的,就像我的心情,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娜,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副扭曲中带着疯狂的面孔。耳边,是她的声音:后面的路,会很艰辛,很漫长……
嫣会回头吗?会离开佟吗?我该不该保持着现在的沉默?让她有时间去摆脱那可怕的噩梦!她独自面对那样一个流氓,该怎么办?佟又会不会用那些事实要挟她?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理不出一点头绪,我和嫣之间,现在好像是隔了一层窗纸,她不肯捅开,而我,也没有戳破的勇气!我们都明白,谁都无法坦然地面对这样的尴尬,就像是明明知道身上有一根刺,但是因为怕痛,所以不敢轻易触碰,只好选择远远地避开,尽量不去牵动那伤口!
扶着栏杆,对着天空发了会儿呆,不经意一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嫣已经醒了,怀里抱着毛毯站在我身后。
她就站在门口边,静静地看着我,表情有几分怯意,眼神飘忽不定,看到我突然回头,猛地惊了一下,慌乱地整理手中的毛毯,同时头低下来,有些散乱的头发垂下了,遮住了面庞。
这一副画面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那些相片,心猛地颤了一下。就是在这里,佟猥亵了我的妻子!而当时的嫣,姿势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我狠狠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摆脱那些画面——却无济于事,一副又一副的图像依旧在脑海里闪烁:佟的手、撩起的衣服、扭动的身体、腿……
一时间心烦意乱,转身回房间,经过嫣身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闪了下身体避开她。而这时嫣刚巧做了个迎上来的姿势,看见我那一闪身的瞬间,脸上僵了一下,低下头,默默地跟着我回房。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态,心头突然有些不忍,尽力放缓和口气对她说:“还早,你去再睡会儿吧。”
嫣低着头没吭声,手不安地在毛毯上摩挲着。我过去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去卧室。她孩子一样跟在我身后,手掌却是一片冰凉。扶她上了床,刚要转身,手却被嫣紧紧拉住了,幽幽地看着我,半响,才说:“你,你去哪里?陪我一小会儿,行不行……”
“我哪里也不去。”把嫣的手拉到眼前,轻抚着纤细修长的指尖,然后看着她柔软的手指反过来和我的手指缠到一起,我很想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陪着你,这一辈子都不离不弃!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
嫣把头靠在我后背上,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若有若无几不可闻。两个人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看着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夜过去了,天总会亮,可谁都知道,天亮了又会再黑,我们都不清楚,在今后再度袭来的黑夜中,会不会迷失自己……
吃过早饭去医院,生活还是要继续,无论你愿不愿意,该生病的人还是会生病,该上医院的人还是会上医院。没安排我的手术,就在椅子上呆坐着,看门外面人来人往,忙碌习惯了,突然静下来,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似乎和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关系。
临近中午的时候,党办的李主任找我,先是扯了些闲话,最后才说:“你现在是咱医院树立的典型了,这次评级,是该上你的,我早就觉得你该上了。昨天和院长商量了一下,给你安排几次到外边指导,增加点儿资本嘛!先去市二医做个交流怎么样,回来再提你,就名正言顺了。”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此时的我却有些心不在焉,客气着回应他,丝毫没感觉到喜悦。李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吧,以后你的前途无忧,一片光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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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去?”我问。
“反正也不远,要不下午就去吧……”他说:“早回来早宣布,省的中间有人唧唧歪歪的坏事情,人事处也难做。”
我也希望自己手头上有事情可做,人闲着,那种无助的空虚感鬼魂一样缠着我,我需要看到病人,在那里,我才能感到被信任被需要着!
况且,二医距离我住的小区反而更近些,中午回去的时间也会很宽裕。
下午一过去就碰到急诊手术,一个车祸病人,肋骨断了三根,小腿开放式骨折。医院安排了几名刚刚毕业的实习生观摩,家属开始不同意,医院方面就很强硬,麻醉师借口调试氧气设备,在那里耽误时间。我有些生气,却只好去做家属的工作,又过了十几分钟,才说通了。
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一上手术台,我脑子里什么都不会想,完全投入到治疗病人的过程中。这不但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我对自己职业操守的要求。
可手术一结束,人就马上懈怠下来,又开始胡思乱想,想嫣这会儿在家里做什么?想佟会不会去纠缠她?焦躁聚集在胸口,说不出的烦闷,干脆出了房间,到走廊上去透透气。
走廊过去,是住院部大楼,楼前是块宽阔的草坪,间杂着几排花树。稀稀疏疏的散落着几个病人,或被人扶着,或坐着轮椅,身上条形的病号服在月季花从里时隐时现。
我信步走过去,漫无目的地在草坪上踱着步。陌生的环境让那种被孤立的感觉更加明显,甚至有种在另一个城市的错觉!我的目光机械地在周围搜索,最后落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草坪的尽头,一株桂花树旁边的石凳上,双手抱膝蹲着一个人。低着头,前后晃动着身体,似乎随时都可能跌下来。
《妻子的欲望》第13章
起初以为是病人的病情复发,才导致了她掌握不住平衡,走过去几步,才发现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也没什么不妥的神情,倒像是太无聊了,自己在玩一个平衡游戏。鞋子丢在地上,赤足踩在石凳边缘,等到身子快跌下去了,就努力往后靠回去,然后再向前栽。
“小心摔下来!”我对她说。
她抬头瞟了我一眼,明显的不是很友好,甚至有几分戒备:“多事……”
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偏瘦的瓜子形,小巧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眉头微蹙,带着一丝稚气和任性。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儿。
“你应该听医生的话。”我把手插进衣兜里:“我是就是医生,听我的话才行,这样病才会好得快,你才能早点儿出院。”
“我永远出不了医院……”女孩顺手从身边掐了一朵花,然后一瓣一瓣地往下扯:“早晚死在这儿!你是医生又怎么样?神仙也救不了我。”
她口气冷淡淡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完全没有病人常见的那种忧心忡忡。我有些意外,忽然觉得她神态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正想着,远处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已经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既然既然……你这孩子,怎么又跑出来了?”
“既然既然?”我有些奇怪,没明白护士话里的意思。只见女孩从石凳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弯腰拎起地上的鞋子,避开了迎面过来的护士,光着脚就朝大楼里去了。护士就停在我身边,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看她大约三十来岁,白净的脸庞,头发挽起束在护士帽里,脖颈显得格外纤长,一身白色的护士服洁净得一尘不染,给人的感觉只有“干净”两个字。
“她得的什么病?”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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