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外,柯林低下头,继续操控着轮椅往前走。
枢密院本来不该让外人进入,但柯林的身份很特殊,帝都星上几乎就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他出身帝国的八大贵族之一,还是艾略特一世的童年玩伴,当然,这些身份都比不上他最知名的那个身份——他是帝国晨星青梅竹马的丈夫,在妻子死后,他醉心于基因失序症的研究,很少再出现在人前了。
他之所以坐在轮椅上,也是因为二十年前那场袭击,他想要把妻子救出来,结果建筑倒塌,他的腿被砸断了,本来这种伤势只要进入医疗舱,没几天就能治好,但柯林拒绝让自己重新站起来,他宁愿一辈子坐轮椅,至少这样能让他感觉好受点。
因为这些事情,人们都很尊敬柯林,连皇帝都会额外给他几分面子,一般情况下他不会插手研究院以外的事,但最近风言风语太多,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露一面。
枢密院内,辛妮德正在查看信件,突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听说你和陛下吵了一架?”
辛妮德一顿,她抬眼看过去,脸色有细微的变化,之后她开口道:“我们什么时候不吵架?”
柯林笑了一声:“但这次好像不一样。”
辛妮德抿唇,她不想骗柯林,但也不想让柯林卷进这场纷争里,辛妮德还在犹豫当中,她要是决定站在皇帝的对立面,这对皇帝来说绝对是当头一棒,而且谁输谁赢都未可知,他们的皇帝行事乖张、喜怒无常,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皇帝忍受不了背叛他的人,谁背叛了他,谁就得死。
几个想法在心上徘徊,片刻后,她也朝柯林笑了一下:“陛下告诉我,他已经放弃了。”
柯林心里一愣。
辛妮德继续笑:“你能想象这是一个亲生父亲说出来的话吗?尤其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
本来辛妮德不想说这么多,但对面的人是柯林,是和他们一起参与了整个过程的人,辛妮德就有些忍不住了:“我没法接受,他怎么能说出放弃这两个字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死是活,但哪怕有那么万分之一、万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还活着,难道我们不应该去找他吗?他是艾略特的孩子没错,但他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他——”
说到这,辛妮德突然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让自己的情绪尽量镇定。
柯林沉默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听到她声音微颤、带着万分不甘的语气说完了最后一句:“他本来……也应该是我的孩子。”
柯林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艾略特没结过婚,也不想结婚,在艾略特还是皇储的时候,上一个皇帝给艾略特安排了一些玩伴,他是其中之一、辛妮德也是其中之一,他们都有不同的天赋,目的就是等到艾略特继位以后,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不过辛妮德更特殊一点,因为以辛妮德的天赋和地位,她当皇后都绰绰有余。
但这只是一种愿景,事实是辛妮德和艾略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们仅仅是好友而已,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们关系真的很好,艾略特最信任的人就是辛妮德,他确实对辛妮德说过,等孩子出生以后,就让辛妮德来照顾他,做那个孩子本来应该缺失的妈妈。
亲手抚育皇储是相当重大的责任,辛妮德非常高兴,她对孩子比艾略特还上心,天天都去看,从胚胎都看不出人样的时候,她就开始策划未来几十年的事情,衣食住行怎么安排、生日怎么过、凯珀尔家族没人了、那她的家族就是这个孩子的亲属,等等等等。
所以她接受不了艾略特说的话,她甚至发现,自己有点痛恨这个皇帝了,怎么就能无情到这种地步呢,难怪你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
柯林看着辛妮德的眼神流露出仇恨的模样,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辛妮德,那个孩子是凯珀尔。”
辛妮德:“那又怎么样?”
柯林犹豫片刻,辛妮德在皇宫待的时间不长,中间还出去了好几年,她没有了解过相关的信息,所以有些事情她根本不知道。
“凯珀尔是非常强大的种族,唯一缺点是,他们成年之前身体比较孱弱,越强的种族后代的成活率越低,为了能让更多幼崽长大,他们进化出了一个能力,凯珀尔幼崽可以发出精神力的呼唤,让成年凯珀尔找到他、保护他,这是本能,就像人类小孩闹脾气时一定会哭一样,凯珀尔的幼崽也一定会呼唤父母,可是到现在二十年了,没有人听到过那个孩子的呼唤。”
辛妮德死死盯着柯林,像是想要逼停他后面的话,柯林没有停,他残忍地揭开了最后一点悬念,斩断了辛妮德仅剩的侥幸。
他无奈地笑了笑,但这笑也太难过了点。
“哪有到了二十岁都不会哭的孩子,最懂这个道理的人就是艾略特。就像你已经做好准备成为一个母亲一样,他也已经做好准备成为一个父亲了,但这一年又一年的安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良久,辛妮德慢慢垂下眼,有泪水从她脸上滑过,柯林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但言尽于此,又一阵沉默之后,他操控着轮椅转身离开了。
*
睡了一觉,姜昱感觉自己好多了,他神清气爽地去上课,结果发现自己一出门,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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