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弦,准能把病人所得的病是怎么得的,得的是什么病,全都说的分毫不差,叫病人信服他的脉气好。据江湖人说,给病人评脉的时候,能诊出得的什么病来,要说对了,那种方法一步叫“粘啃条子”,有了病叫“有粘啃”。他们拿着串铃卖药的,拜师入门,头行儿就学粘啃条子,男子有十几样条子,女人有十几样条子,老年人有十几样条子,小孩有十几样条子。那条子分为:咳嗽条子、痨病条子、筋骨麻木的条子、血分不调的条子,合计起来总有百十多个吧。他要是诊脉的时候把病人的病原说对了,先不给治病,先要“水火簧”儿。譬如他问:“你这病请医生治过没有?”病人说:“咳,先生,我都治腻了。”他听后就知道这家是有钱的,要没钱哪能成天价请大夫吃药呢?请个大夫,出诊费,连抓药没个两三元不成,他要是治腻了,几十元钱就花出去了。别看他治腻了,还能挣他的大钱。社会里有两句牢不可破的话,是:“穷不离卦摊,富不离药锅。”人有钱身体就娇贵,人要穷了,不用说花钱请大夫抓药治病,连吃饭的钱还没有哪,有了病,就算是认了命啦,该活死不了,该死活不了。譬如,问那病人:“你这病治过没有?”病人说:“我疼了半个月啦,还没治过一回哪。”那卖药的先生听着就凉啦。这人但凡有钱绝不能半个多月不治病,这个买卖撑死了亦就挣上两毛洋。
凡是做这种生意的,一给病人沾弥,就得先要水火簧儿。若是真穷,亦就不用多挣了。若是有钱的人家,不多挣钱又挣谁的哪?那病人虽说他治腻了,卖药的先生更会说:“弹打无命鸟,病治有缘人。该着一百天的灾难,九十九天亦好不了,若是该着你消灾,该着我露脸,一治就好。”病人听他说的这几句话,觉得很为有理,就叫他治治吧。他们磨杵的先生亦有几道“样色”。譬如病人得的是肚腹疼痛,他就先使“插末”,他们管扎针调侃儿叫做“使插末”,用针往病人身上一扎,从包内取出一个罐子来,他把针拔下来,用火纸点着往罐内一扔,把罐子往针眼上一扣。他向病人说:“扎针是按着穴道,有:四阴针、四阳针、四大总针、八法神针、九转还阳针、马丹阳十二针、鬼门十三针。何谓四大总针哪,《针灸大成》的书上说的是:肚腹童流、腰背委中求、头顶刺列缺、面口合谷收。针针针,不差半毫分,能用十副药都不动一分针。扎一针胜似吃十副药。扎针拔罐子,病好一半子。”他说这些话,病人亦是爱听,少时间他用手把罐子起下来,猛一翻个儿,叫罐子口朝上,他叫病人瞧那罐子,病人往罐里一看,只见罐内又黑又紫,粘粘糊糊的,有半罐子脓似的。他向病人说:“这一针扎在了病上,把你这病拔出一多半来,今天晚上再吃副药,回头我再给你贴帖膏药,明天就好啦,复旧如初。”不用说病人听着高兴,阉家老幼听着都是痛快的。于是他叫把罐内东西,倒在院内埋了。本家是当面瞧他把病治出来,焉能不佩服他呀。他由包内取出一帖膏药,贴在针眼上,又取出一包面子药说:“你们今天晚上叫病人吃下去,夜里拉出几泡屎来就好啦。”病人说:“先生,我要好喽,忘不了先生的好处。给先生多少钱哪?”这先生说:“若是按规矩,扎针就得一块钱,这帖膏药一元二,面子药是八毛钱,一共三元钱。得啦!针白扎了,药钱我取个本吧。你们给一块五毛钱就行啦。”本家的人见针是扎了,膏药亦贴上了,好好地给人家块半大洋吧。先生治下“柳丁中的拘迷把”(柳丁中拘迷把即是块半钱),收拾包儿走了。到了晚上把药叫病人吃下,本家的人都要瞧拉出来的是什么,谁想肚子咕轳咕轳直响,整整的响了一宵,一泡屎亦没拉,直到第二天早上肚子里还是直响。阖家老幼都纳闷儿,不知是怎么回事,你一言,他一语,其说不一。到了吃完早饭的时候,就听见门外哗啷啷串铃响,卖药的先生又来了。本家赶紧就请这位先生,向他问问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卖药先生头天挣了一元五毛,那是头道杵,第二天他又挣二道杵来了。他还是有把柄,能料着本家准得请他的。二道杵如同在手里攥着一样。他用罐子从针眼拔出来的那东西,是和戏法一样,原来在那罐子里就有那东西,这东西是粉子和颜色弄的,调侃儿管这道样色叫“大卯子”。病人吃的那包面子药,到肚子里咕轳咕轳直响,他们那面子药是X巴皮子做的,不拘谁吃下去,肚子里净响。他们江湖人管那法子叫“张手雷”。第二天他提溜着啃包,摇着他那虎撑儿,又到这病人的门前,本家出来人,赶紧把他请到屋内,向他问道:“先生,不是吃了你的面子药能把病打下来吗?怎么吃下这药去净响,没把病打下来呢?”先生说:“哎呀!这病人的病太重了,凭我那药的力量,才将把病问动,实在够瞧的!你还得来副双加料的吃吃。”病人就说:“我来副双加料的吃吧!”先生说:“这双加料的药得两元多钱哪!”本家好说歹说给了两元钱,给了一包丸药,说:“吃下这副药,准能把病打下来,如若打不下病,我把钱还退给你们。”他拿着两元钱走了,“月丁拘迷把”(即是两元钱)到了手。他给下那包丸药,调侃儿叫“串子”,吃下去准能好了。 原来他们江湖卖药的有几样好药,能治十样病,吃下去准能治病。据我知道的共有四样:一叫“顶汉”,二叫“抗汉”,三叫“戳汉”,四叫“串子”。如病人咳嗽吃下他那顶汉,就能顶住病不咳嗽了;如若病人筋骨疼痛,吃下他们那抗汉就能不疼了;如若病人心口疼,吃下他们的戳汉,立刻心口不疼了;如若存了食水,肚腹疼痛、两脚发胀、吃下那串子去,就能把食水打下来,准能好得了病。据我同他们探讨,那四种药,是经过多少名人研究出来的。大方脉的医生向来胆小,不敢用。他们江湖人做这磨杵的生意,降得住人,挣得了钱,就仗着那顶、抗、戳、串四样药品。最难学的是他们的针法.不论什么病,一扎立能见效,不过,近来这种磨杵的生意渐渐地消灭了,再过些年,这磨杵的买卖就无人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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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安把戏(1)
今将“大安”把戏中黑幕贡献阅者,亦公诸社会,免得贪便宜者上当。
在清末时代,鸦片输入中国,流毒社会,染受其毒的人,倾家荡产,人格扫尽。“抹海草”儿(江湖人管抽大烟调侃儿叫抹海,海读第四声。又叫啃海草儿)够多么可怕呀!鸦片之害尚未除尽,“插末汉”又继续而来(管吗啡调侃儿叫插末汉)。吗啡之害,较比“抹海”还更厉害。如今又有“雪花汉”(管白面调侃儿叫做雪花汉,可不是洋白面。敝人所说的是“高射炮”,还是能冒烟不打飞机的)尤为可怕,这些个亡国灭种的东西,应当铲除吧。在铲除毒品的时代,生意人研究出一种投机的买卖来,撞骗商家。他们这种买卖江湖人叫作“大安”。
作这种生意者多至十数人,少者七八个人。大家集资配制一种XXXX戒烟药。药品放在盒内,印刷晶类,那都是爱国爱民冠冕堂皇的宣言,把“啃”“攥弄”得了(江湖人管制造物品调侃叫攥弄啃),分为两班儿“开穴”(江湖人管旅行的话调侃儿叫开穴)。譬如十人吧,是四个人为“挑啃”的(管卖东西的调侃儿叫挑啃),六个人当“托”儿(贴靴的人调侃儿叫做托儿,又叫敲托的)。他们这两班人,每至商埠码头、各大都市,分为两班住客店,“挑啃”的必须要住旅馆、饭店,为的是假充阔绰,施其店大欺客的伎俩。“托儿”们住在一个极便宜的店内,分途施其骗术。“挑啃”的人们临时叫辆汽车,将他们所售的药品装在车内,运至各药房各洋广货店门前,将汽车停住,“掌穴”的(管首领调侃儿叫掌穴的)穿着一身西服,由汽车里出来,带着他的两个伙计,抱着几大盒戒烟药,走入商店。商店的铺伙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还以为来了阔主顾呢!先生、掌柜的都过来张罗,由掌穴的向商人摇舌鼓唇的下些说词,说他们是某省戒毒会的委员,制造了几种戒毒的药品,不论吗啡、白面、鸦片都能戒除的,这药品极有效验,奉他们会里的命令来到此地推销,将这些药品放在你们铺内寄卖,先放下货,容你们卖出去,然后再来取钱。“囊子点”(即买卖商人叫囊子点)准能愿意坐收其利。有便宜的事商量办没有不成的,将寄卖药品的事议妥啦,掌穴的又带他的伙计往别处商议买卖去了。
他们走后,商店的先生、掌柜的,叫徒弟将招牌挂在了大门以外,过不了两三天,他们做“大安”的“托儿”,就由客栈里出来,到各商店假装买东西,购买戒烟药。就是商家有两家的戒烟药,他们亦是指定了买XXX戒烟药。数日之间,商店见有些零购的主顾,接连着不断地买这药品,测料着这药定有效验的,更是相信不疑。这天他们的托儿来至某家商店,问柜上有寄卖的什么药品没有?柜上一定说有,托儿说:“我买三百元的。”柜上的伙计问:“你要三百元的?这就要货可没有。你得明天来取。”托儿故意地思索思索,说:“我明天晚车往张家口去,是往回带,这药真有效验,明天我早上来取药,给你们留下四十元定钱行了吧?”柜上的伙计——定说行。托儿将大洋四十元留下而去。伙计和柜上主事人一商量,这号买卖有三成的利,买三百元的能赚九十元。赶紧命柜上跑外的伙计去到旅馆,取三百元钱的货物。跑外的伙计找到了旅馆,见了他们要三百元的戒烟药。掌穴的人说,货没有啦。跑外伙计就得一愣,便问:“你们这货怎么没有了呢?”掌穴的必说:“卖的很快。销路很好,没想到卖的这么快,今天早晨将五千元的款已然寄回去了,大约着一个星期货能来到。等着货宋了给你们送去。”跑外的伙计两只眼睛不闲着,看见他那屋内放着有个几百元的货,便用手指着那货问他:“这不是有货吗?”掌穴的人说:“那货是有了主的了,是XX商行留下的,昨天他们柜上给了二百一十元现款。今早晨凑了五千元寄回去了。”跑外的瞧着这货眼馋。他们作“大安”的伙伴,向他们掌穴的说:“要不,将这货倒给他。匀给他得啦!”“掌穴”的假装怒容道:“把货匀出去。回头XX商行要来取货呢?告诉人家没有货了成吗?怎么接人家的定钱来的?没有货把钱退给人家,咱们又把款汇了走啦。这事不好办。”跑外的伙计是能说会道机灵的人,趁着这时候还央求掌穴的:“你们把货匀给我们,你要现钱我回柜给你们取钱去。有二百一十块钱退给人家还不成吗?”掌穴的还故作为难的意思,跑外的伙计又央求他几句,掌穴的才应允了。跑外的伙计便欢天喜地的回柜去取钱,到了柜上把这分意思说明,管帐的先生立刻就取出二百一十元来,交给跑外的伙计赶紧去取货。跑外的伙计又到旅馆内,见了他们掌穴的,将二百一十元现款放下。还说了些个感情的门面话,欢欢喜喜地将货拿着回归本柜。到了柜上将货物放好啦,净等着明天来取货的了。及至次日由晨至晚,亦不见客人前来取货,到了这时候还不“醒攒”(觉悟了叫醒攒)哪!因为客人买东西先留下了定钱,有好几十元钱存在柜上还有错吗?直到五六天后,明白受了骗啦,再叫跑外的伙计去找他们,旅馆的茶房说声:“早走了好几天了!”跑外的伙计回到柜上说明了,大家仔细地研究,连从前的赚利与定钱数十元,合计起来,至少损失百五十元。一家百五十元,要有个数十家呢?数千元现款被他们骗到手内。远远的“开穴”,“急流扯活”了。
大安把戏(2)
这种做“大安”的骗子手,干了好些年,骗了一处又一处,始终还没听说在哪里“朝了翅子”(江湖人管打官司调侃儿叫朝了翅子。翅子即官儿,朝是见官。他们不打官司。见官干吗呀)呢!现在北平市自从颁布禁毒条例以来,XXX的买卖都查了封啦,“断海的汉儿”(戒烟药也)已然禁止喽,干这“大安”生意的人是不能来了,北平这个地方暂时是没有这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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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月的骗局内幕(1)
“老月”是耍腥赌的。他们若要设赌吃人,一个人可耍不了腥儿,至少亦得两个人。老月们的组织亦是不同,或三或五,或十数人,是没有一定的。可是他们的局面大的能骗人几万几千的,局面小的仅能骗人几百几十。“水了穴”(即是混穷了)的老月亦能骗人个几元几毛。他们同是吃“空子”,方法各有不同,最有能耐的老月,吃完了秧子,能够叫秧子醒不了腔,他还能和秧子在一处儿吃喝玩乐。有那没有本领的老月,设的局儿不完善,叫秧子醒了腔儿,轻了是断了交情面子,谁不理谁,重了不是“朝了翅子”(管打官司调侃儿叫朝了翅子),就是“折鞭”(即是挨打)。
有一种最高的老月,家里住的宅子亦是几十间房子,电灯、电话,热天电扇,冬天暖气管子、洋炉子,屋中的摆设、桌椅家具、床帐、古玩瓷器、名人字画,叫谁瞧着亦值个几万元。厨子、老妈、听差的、门房、打杂、开汽车的,男女仆人亦是十数个。本家的主人,男人都是衣服阔绰,人物漂亮,谈吐大雅;女人都长的姿容秀丽,年老的得像个太夫人,中年的得大方不拘,年少的得像大家闺秀。这个佯的局式,若把秧子弄到他家,那秧子绝想不到这家是老月。他们还都善于交际,每日在公园、饭店、市场、娱乐处所出入挥霍,叫人看不透他是干吗的。他们往家里带人,调侃儿叫“往窑里跨点儿”,第一得把出点头儿水火簧来(即是瞧出秧子是穷秧子是阔秧子),投其所好,施用手段。如若秧子好近女色,就把秧子弄到窑内,用女子来骗他的金钱。如若秧子不近女色,就用男子使腥儿骗他的金钱。譬如遇见个阔少爷,他家里有几十万的财产,为人精明强干,对于社会里蒙人瞧人的事儿,他懂得些个,若是约他耍钱他不干,用女人拢络他不上套儿。老月们就用贴身靠儿的手段和他交朋友。在交际中一切吃喝花费,不叫他给,叫他白吃白喝,施以小惠。他爱贪小便宜,就如同用金钩钓鲤鱼一样和他联络些日子,使他不疑了,然后把他带到家中,叫他看热闹,瞧耍钱的人们输赢钱之大,使他动心,以便上套。
曾记在民初五六年间,有北平某世家子名叫阿林太者,他家广有恒产;为人机警,颇喜交往官场中人。一日在某戏院看剧,得知一陆某,二人交为至友。据陆某所言,为江南人,住于同乡某司令宅中。一日陆某同阿林太至某司令宅中,见客厅中有十数人呼卢喝雉,大肆赌博。阿林太与陆某围观胜负,见有一少年,人物俊雅,衣服阔绰,每赌必输,三小时之内竟输去万元有余。阿林太触目惊心,见此巨赌不敢问津。每三二日陆某便约其观赌,常见该少年输负巨赌,少则数千,多则数万。阿林太问陆某:“少年为谁?何有巨款常输不惧?”陆某说:“此吾同乡唐富绅之子,其家资产约有数千万,似此赌博,并不为多。每年挥霍数十万。与其赌博者皆为老月。他不明腥赌之弊,故每赌必输。”阿林太问陆某:“你为何不吃他一水呢?”陆某皱眉道:“惜我无款。我与少年同乡,彼常命我引他赌钱,我若有本钱,数万之款早到囊中了。”阿林太道:“吾若筹出本钱,你能赢他吗?”陆某说:“那极容易,你明日若能携来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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