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气预报的很准,乌云密布,暴雨滂沱。
苍老的男人推开雕花的双开胡桃木门,大衣搭在臂弯,稳步走了进来。
房间内是一个小型的休息室,主调是典雅的欧式风格,地板和顶部都用昂贵的实木铺设,正对门开着一扇小窗,深棕色的窗帘半合。小小的圆桌上摆着座机电话,靠近烧火的壁炉,简单而奢华。
他将大衣搭在镂空的透雕牡丹花椅背上,拉开座位在桌边坐定。
老男人提起桌面上摆着的座机话筒,默默在轮盘上依次拨出一串数字,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
“你好,阿尔伯特。出差还顺利吗?”老男人成熟稳重的声音操着一口正宗的英腔。
“承蒙厚爱,霍尔。弗里德先生。”电话那头毕恭毕敬,仿佛在与无上的至尊对话,“工作进展的很顺利,我们正在庐州,试图跟随一位僭王(tyrant)的脚步。”
阿尔伯特接着说:“它的身份暂且不明。如果真如雷纳德博士猜测的那样,它已经在人世中隐藏了数千年,一直都很安静,直到如今露出马脚。”
暴风雨击打在窗户,响如雷霆,但屋内依旧温暖而稳固。
“就像时机已到。”老男人冷不丁的说。
“是的先生,很难不令人遐想它出现的目的。”阿尔伯特说,“为防患于未然,中国分公司已经拟定了计划,一旦确定具体位置,就会组织大规模的截杀。”
老男人喝下一口温润的热茶,说:“不,不要惊动它,替我通知中国分公司计划驳回。僭王是世界最初的独裁者、古王,无人能够知晓它们往昔的神力。十五年前的那次轻举妄动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伤痕,不要让悲剧再度发生。并非是纵容,我们静观其变——旧朝余孽自古以来就会被处死,以其血庆祝新生政权的胜利。这只是迟早的事。”
“我会转达分公司的负责人。”他说,“另外先生,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汇报。”
“你说,我在听。”老男人放下精美的陶瓷茶杯。
“雷纳德博士分析了它的行径路线,还认为它在寻找什么东西,一开始在俄罗斯境内辗转,两个月前来到了中国,也许很快还会去到别的国家。如同摩西在寻找迦南,它可能自己也找不到方向,像只无头苍蝇。”
电话线被拉长。老男人起身拉开窗帘,今晚有一场台风过境,风在怒吼,窗外的灌木丛被硕大的雨滴砸的不成样子。
“别着急,阿尔伯特。我相信任何一位僭王都终将回到故乡,我们探明一切,在终点等它,赋予它盛大的死。你所要做的是继续跟进,确保它的行为不会引发动乱。”
阿尔伯特低声说:“想必您已经知道了……真正的麻烦在于它和此前的数千年来不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王众如影随形。它们之间有一种神秘的联系,还没法搞清楚。我和列娜跟了它十一个城市,它从不在一个地方待太久,简直是行走的瘟疫。”
“它是特殊的,它的存在就像光,阿尔伯特。北欧神话里的光明神巴德尔,它炽热的光受到众生喜爱。那些野兽滥交的产物,地底、深海——黑暗中生存了数千年的怪物们向往光明,它们感受到了光的应召,从未知的角落前赴后继,哪怕跨越整个世界也会奔赴到它的脚下。对它们而言这是神圣的觐见,就如同伊斯兰教徒朝拜麦加,然而这条道路也该到此为止了。”老男人轻声说,“有一只大家伙已经追随到了中国,觐见就在今晚。你和列娜是我最得力的下属,别让它进入城区,杀死它。”
“我有信心。”
电话那头,月黑风高,不安的路面上空无一物,只有叫阿尔伯特的长发男人一身得体的西装,开着一辆巴博斯G级,在高速公路隧道口停下。
他下车,挺直了葱削般挺拔的腰身,舒展一下筋骨,骨骼清脆的声响从四肢传出。那锻炼的一丝不苟的身体包裹在定制西服里,乍一眼看上去清瘦高挑,却又如同暗藏在黑夜里的雄狮。
挂掉电话,耳机转接到另一条线路上。
“晚上好,唐小姐。”
他胸口的纽扣上有个微型摄像机,连接七千多公里外的奥地利,同耳机在一条线路上接通。
“啥子嘛,我这还是白天嘞。列娜人呢?你们不是一块出外勤吗?”女孩子操着四川口音,嘴里好像还在吃什么脆脆的零食。
“列娜翘班了。”阿尔伯特拉了下衣服,从打开沉重的后备箱,里面是一个旅行包,“今晚只有我一个。”
“果不其然。”她拍了拍手,不用想也知道是沾了零食碎屑。
这里是高速公路的封闭路段,横穿一座小型山脉,就在昨天还依旧通车。前些日子接到消息,官方声明有山体滑坡现象,方圆几十公里一夜间被清空。
只为今晚,明天黎明这条道路就会恢复通行,机会只有一次。
拉开旅行包的拉链,里面居然是双管猎枪和几盒子弹。他当然不会吃惊,只是捏起一枚弹药细细端详,外型是12号鹿弹,透明外壳但里面的铅弹丸换成了某种亮红色的东西,好似水晶质地。
“新的弹药?”枪管打开,上膛,然后被他郑重地握在手里。
“没错,炼金工程部门开发的炼金弹药,对大号玩意特攻,弹丸撞击的一瞬间就会爆裂开来,撕裂肢体。玩过怪物猎人吗?就像里头的斩裂弹。”
“我比较喜欢打贯通,那才是真正的大体型特攻。”他说了个除了玩家以外听不懂的词。但电话那边显然get到了,咯咯地笑。
阿尔伯特咣当带上车门,将猎枪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本来这个位置上应该坐着一个叫叶列娜的女人,作为同事共同执行任务,他们甚至为此进行过为期六个月的搭档训练。然而她翘班了,座位上还掉了颗糖,完全没有纪律性的家伙。
“来了,不到几公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严肃。
“收到。”
阿尔伯特望了一眼隧道,他远远听到沉重的脚步,仿佛路面都要坍塌似的,无法想象是何等怪物。
他用安全带把自己捆住,几声简短的“滴”声代表着完全切换至手动档,此时此刻这辆坦克般的重型SUV将由他完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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