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蕊从锦被里拽出她的手指,瑟瑟烦闷无比,兀自抓得用力。
“昨晚表哥说小戏,你在边上挤眉弄眼干什么?”
杏蕊笑得比哭还难看。
自家前途未卜了,还惦记那头,看她反正没有睡意,扯些三千里外的因果咀嚼着,总比出去见银枪头强些。
理了理被子,慢慢讲给她听。
“有年魏王过寿,两京亲贵尽数到场,奴婢也随郡主去吃酒,还有几个番邦使节,圣人虽未亲临,让大和尚薛怀义代她去,脸面赏得足足的,魏王得意,歌舞小戏排了三个戏台,连轴转……”
瑟瑟听了她这番铺排,心里便涌起个不好的预感。
“魏王么,反正下里巴人,请的全是出了名儿扮相娇媚的班子,跳火圈、吞大刀也有,我们本来在侧面戏台看杂耍,忽听正台上,一声拔高的脆嗓儿,又亮又甜,竟是新人!大家一窝蜂往那边涌,都穿的朱紫正色,分不清谁是谁,唯魏王得了件素锦百寿袍,一身白跨到台上,提起把木头剑就打那小戏子,底下吱吱哇哇,又是叫好又是劝架……后来京里传了好一阵,说他扮相绝了。”
杏蕊惴惴品度她神色,主动提起上次那话。
“真不是奴婢羞辱他,您进京晚,没听过他的名声,闹了那回,他扮不扮,勾不勾脸,反正人瞧见他,都想起那模样,偏就那么巧,戏里是夫君摁住娘子打得裙衫尽褪,眼角赤红,戏外……”
难怪他整日戴着锁子甲,脸烫破了也不肯摘。
瑟瑟捅穿了锦被,指甲都劈裂了,啧了声,开床头百宝柜拿针线出来。
做针黹的人爱惜东西,见不得织女心血糟践,杏蕊替她穿针,也不必架绣棚子,两根指头比着抻开,引线来回穿插,不一会儿功夫,就把那毛茸茸的洞补成片细长的小叶子。
拿了金剪刀修整茸线,泪水滴在手上才发觉。
替武延秀羞耻,又觉得替他羞耻是另一重的侮辱,但视若不见更加虚伪,左右为难,一时竟不知下回见面,要如何相对。
剪了半天,肚子硌在中间碍事。
瑟瑟抚着肚皮喃喃。
“还不出来!累得我成个团脚的螃蟹。”
杏蕊不敢直说,又想她心里有个防备,指她瞧廊下武崇训又进来了。
瑟瑟搁下绣绷子探身回头。
武崇训挺拔的身躯隐没在红叶李树下,淤塞的暗红映衬堂皇深紫,似颜料调错了样,一地脆弱的小白花尽被踩踏,他簇新的鸟皮靴头沾上一星半点,垂头一扫,就毫不留情地抹了去。
豆蔻显是着了训斥,矮着身子,紧着眉头诺诺道是。
刀剑悬于头颈,武崇训不可能还顾念她吃饭睡觉,郑重交代,必是要事。
“……表哥变了好些。”
瑟瑟凝神半晌,慢慢把目光调过来。
他在她面前一向是听之任之,无有不可,待仆婢也温厚。
从前金缕巴结张峨眉那样放肆,他也不曾冷脸。
但自打去了职方司,许是掌地图、镇戎、烽候的缘故,镇日与州府小吏文件往来,纸上官司,说话语气便添了层颐指气使,常常不耐烦。
“我腰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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