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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夫人早坐下了,与司马银朱并她近身的小丫头银蝶儿凑张小桌,银蝶儿头上别了枝晚开的明黄牡丹,花团极大,颤巍巍比她的头还丰硕。
各席伺候的宫人安顿好杯箸,彼此望望,见众人皆是自斟自饮,东倒西歪,便都走来敬颜夫人,你一杯我一杯,没断了线。
她挑着喝两口,大半递给银蝶儿。韦团儿等几个有脸面的大宫女也凑趣儿,在女皇身后排了矮几,自管自开怀畅饮,只上官还守着宫规,双手交握侍立,倒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觥筹交错之中,太平举高酒杯,看着肃容站在女皇身后的上官才人。
“婉儿,请!”
上官苦笑了下,举杯一饮而尽,没再多看太平的眼。
这两年太平对她太过照拂,明目张胆,众人已经侧目,但更尴尬的是,她明明操持内侍宦官的活计,却头顶内命妇品衔,真可谓鸠占鹊巢,牝鸡司晨……自来宗室子与宦官亲近便生祸患,对太平不好。
太平却不计较,哈哈一笑,挥退宫人,亲自斟了杯酒,大踏步绕过御案,转到上官身侧,蒸腾的酒气和浓郁的熏香让她行为出格,甚至有些放肆,挽着上官臂膀,把酒杯送到她唇边。
上官为难地瞥了她一眼,“殿下别闹。”
“才人今日身体不适,不宜饮酒。”颜夫人眼观六路,仰起头替她解围。
“哦——是这几日么?”
太平目光在颜夫人脸上转两圈,忽地展颜一笑。
“倒是我疏忽了。”
颜夫人身上深绯小团花的常服一丝儿不乱,腰板挺直,大袖松松挽起,盘腿坐在黑红两色拼花的蒲团上。银蝶儿平日畏畏缩缩,贵人跟前不敢抬头,今日热酒灌得多了,竟胆敢仰起面孔直勾勾看太平。
太平脚步踉跄,看她傻的有趣,索性倾身倚在她背上热情碰杯。
“傻丫头,慢些喝,喝不了的折在痰盂里。”
她又转向颜夫人讲话。
“夫人一个人顶得三个人用,什么事儿都脱不了夫人的掌心。”
“殿下面前,臣岂敢称什么夫人?”
颜夫人慢悠悠道。
她一开口,几张桌子的动作都停了,排队敬酒的宫人安静地望着她,就只圣人几杯快酒上头,天旋地转,闭眼倚在张易之怀中,张昌宗握着软槌替她捶腿,也好奇地扭头张望这边。
“殿下也请慢些,好戏还在后头。”
“那是夫人小瞧了我的酒量!”
太平越喝眼越亮,提起桌上双头蛇的银酒壶晃荡,吆喝人道。
“添上些!”
颜夫人悠然一笑,“殿下的酒量自是随了圣人,千杯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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