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见识过草原狼,因此只在心里感慨,阿飞却被吓得够呛。他双手哆嗦地搂住我的肩膀,声音也哆哆嗦嗦:我操,哥们,这就是传说中的狼?
我点点头。
阿飞怂恿我掉转马头往另外一个方向逃,他说:这帮孙子看起来比我们还要狠几分,咱惹不起躲得起,快逃吧!你他妈的别跟看媳妇一样看得入迷成不成?
我依言调掉马头,往斜刺里冲去。谁知这马似乎被无形中的杀气吓呆,四腿发软,速度明显没有刚才快速。更要命的是,马儿还没奔出多远,两条草原狼如离弦之箭,径自往我们扑来。其中一条狼跑着跑着忽然跃起,牢牢攀在马肚上,张嘴往马肚狠狠咬去。
马肚是非常柔软的地方,狼牙又那么锋利,哪能经受得住这番折腾。只听马儿悲嘶一声,马失前蹄翻倒在雪地上,把我们两个稻草般甩出老远。
躺在雪地上,我们解目惊心地看到,马儿的肚子被划开长长一道口子,里面的肠子、心脏、肝肺等全部掉到外面,热气腾腾。那马四肢不停地抽搐,眼见不活了。
我们平生哪里见过这么残忍的场面,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我连连呕吐,年三十的酒饭全被吐出。阿飞身手敏捷,反应极快,低声招呼我快跑,然后就像兔子一样抢先在雪地上狂奔起来。
阿飞跑得快,草原狼比他跑到更快。转眼之间,一条草原狼已经撵上阿飞,将他掀翻在地。我在不远处呆呆看着,阿飞毕竟是阿飞,立即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右腿扫向草原狼,将它扫出一丈多远。但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条草原狼迅速赶到,纵跃到半空,张牙舞爪地对阿飞发起袭击。阿飞错身,一记拳头打在草原狼的额部,登时将它打得惨嚎连连。
阿飞一不做二不休,抢过去死死扼住草原狼咽喉,将它提在手中,向另一条扑来的草原狼抡去,两狼相撞,低声闷哼,双双瘫痪在雪地,半天爬不起身。阿飞旗开得胜,兴奋得哇哇大叫,骂道:我操你大爷的,老子连人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些畜牲吗?哈哈!
阿飞显然高兴得太早,他的笑声还没完全消失,另外三条草原狼成“品”字形朝他扑去。他一来猝不及防,二来双拳难敌四手,在三条草原狼齐心协力的攻击下,立即手忙脚乱。我清晰地听到裤管的撕裂声,还有拳头打在狼身的闷响,圈里顿时一片混乱。
阿飞渐渐难以支撑,冲我喊道:我操,你丫别坐山观看虎斗成不,这他妈不是拍电影,这是玩命啊!快点过来帮忙啊!
我只得翻身爬起朝圈里靠近,脚下却飘飘浮浮,仿佛不是在踩在雪地,而是踩在柔软的云端。刚才从马上翻落,我的一只马靴不知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就赤着一只脚,咬牙切齿地往阿飞跑去。这一去,无异于以身饲狼,但阿飞无论多么操蛋,他好歹是我朋友;而且现在我们已经同命相怜,因此我虽然没有割肉喂鹰的佛性,但至少还有人性,还是要尽绵薄之力去帮助我的朋友……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和阿飞背靠背形成犄角之势,一条健壮的雪狼就把我扑翻在地。我伸出双手,拼命托住狼的下巴,却发现这狼正是那条我救起的雪狼,也就是这群狼的头狼。让我惊奇的是,雪狼张着嘴巴,露出长长的舌头,只是忧郁地盯着我看,两排锋利发光的狼牙并没有往我身上招呼。
雪狼舌尖的涎液滴到我的脸上,黏黏的,腥腥的,让我毛骨悚然。我慌忙托住它的下巴,使劲往边上甩去。雪狼打了个踉跄,重新扑到我身上,咬住我的袖口,拼命地往右边拽。
雪狼的利牙只是停留在衣服上,并没有深入肌肤。在它的牵引下,我来到一个微微突起的雪堆面前。雪狼放下我,前爪对着雪堆疯狂地挖掘。不一会儿,里面露出一团毛茸茸的物事。等到看清,我不由得惊呼出声,原来这竟是黄毛丫头的尸首!
雪狼停止挖掘工作,一口咬住黄毛丫头,将她叼出雪坑,然后四脚用力撑在雪地上,昂头伸颈,嘴里发出长长的狼嗥!声音充满悲怆和愤怒,令人闻之动容。
雪狼悲凉的长嗥重新勾起我对黄毛丫头的哀思,我缓缓将丫头揽进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那冰凉的皮毛。丫头昨天还活蹦乱跳,现在却已魂归黄泉,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命运是何其的无常!比如我,几个小时前还是合法的公民,除了女厕所不可以进外,这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只要我想去,都可以去;可是几小时后的现在,我已经摇身一变,沦落为惶惶然不可终日的逃犯,等待我的,恐怕将是一座难见天日的深牢大狱……
雪狼的长嗥惊动了那边正在苦苦拼命的阿飞,他高声喊道:罗小城,这些狼为什么偏偏咬着我不放,为什么不去咬你?他妈的,这些狼是你养的吗?
我初时也很奇怪,但雪狼刨出黄毛丫头后,我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阿飞和杜玛杀死丫头,喝够了她的鲜血,将她抛尸雪原。雪狼带领群狼外出觅食,无意中遇到丫头的尸首,并嗅出残留在她身体上的味道,狂怒之下,它和群狼强忍饥饿,拖着丫头的躯体兴师问罪,带领手下前来为丫头报仇。这次活该阿飞倒霉,草原广袤无边,我们偏偏在半道上和群狼狭路相逢。
说实话,阿飞和杜玛残忍地吞咽丫头的鲜血,我当时也十分的悲痛和愤怒,甚至在事后对阿飞也充满怨怼之情。然而,当时的情况也可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阿飞他们确实是无可奈何的,如果不吞咽热血,他们又饥又冷,很可能就要冻死;就算命大冻不死,也会丧失逃跑的能力,从而落在追捕他们的警察手里。再说了,尽管阿飞和丫头都是我的朋友,但拿阿飞的命去抵偿丫头的命,显然太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我拍拍雪狼的脑袋,朝不远处手忙脚乱的阿飞指了指,意思是让它一声令下,解除群狼对阿飞的攻击。
雪狼极具灵性,伸出热乎乎的舌头在我手指上舔了舔,然后撒腿朝阿飞那边冲去。雪狼跑得极快,健壮的躯体在雪地上一起一落,划出一个个优美壮观的弧线。在划完最后一道弧线,雪狼不偏不倚落到阿飞肩膀,随即猛低头,迅速抵向阿飞的脖颈,然后狼头一摆,整个身子跳到丈余远的地方。
雪狼显然给了阿飞致命一击。我暗呼糟糕,拔脚狂奔过去。
还没奔出几步,只见一股血箭从阿飞的脖颈处狂飙而出!阿飞死死抓住脖子,高大的身子仰天摔倒,那血箭立即往半空中喷去……
等我赶到阿飞身边,他的脸部已经痛苦得不成样子。由于咽喉中断,呼吸无法畅通,他的脸色涨成了青紫色。我跪倒在雪地上,一只手抱住阿飞,另一只手慌乱地替他按住脖子上那个被雪狼咬出的窟窿,可是手指刚往上去,立即被喷出的鲜血冲走。我只得大声安慰他:阿飞,你坚持住,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知道我的安慰是多么虚假无力,我们现在是逃犯,哪里还敢去看医生呢。阿飞自然明白这点,眼里闪过一抹讥讽之色,嘴巴翕动,似乎极力想说话,可是由于喉咙被狼咬断,已经不能说出一个音节了。
傻坐在雪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阿飞死去,又眼睁睁地看着狼群在雪狼的率领下纷纷离去,我大汗淋漓,仿佛再次经历一场恐怖的噩梦。
在这场噩梦里,草原狼显得凶狠无情,却又爱憎分明,因为它们至始至终没伤我一根毫发。对阿飞来说,草原狼显然残忍无情,但对和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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