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医院的走廊上,此刻只余下那些高高挂着的指示牌,一个又一个的或向左,或向右的箭头,将原本就曲曲折折的走廊,变得更像是一个迷宫一样。
他呆愣地站在那里,迷茫地看着头顶鲜红色的箭头,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哪个方向继续追逐下去。
就如同多年前的那段日子,他开着车,游荡在这座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疯狂而执着地寻找着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却无论怎样,都遍寻不着,心里的那个情有独钟了。
他嘴角扬起一抹极为苦涩的笑。
五年了,她早已远离。
可他却仍十分固执地停留在原地。
用自己的方式祭奠着过去,倔强地不肯往前走。
病床上,一个老人用自己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自己的双眸,看着病房门口。
眼睛眨也不眨,生怕自己会错过什么一样。
直到一个瘦弱女子进来,他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将头慢慢转正。
扬起枯瘦的手,用力拉扯着眼前女子的裙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女子看着眼前人浑浊的眼珠,忍住房间里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腐败气息,望进老人的眼,轻轻说,“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女人,也和你今天一样绝望。她是你曾经的妻子,我的母亲。”
仲冬来颓然地放下自己的手,没有了半点气力。
女子望进他的眼睛,“你是我的父亲,你给了我生命,可是,也仅仅是给了我生命。我欠你的,五年前,已经还清了。”
以最惨痛的代价,付出了她珍惜的所有,还清了这一辈子的父女情分。
仲冬来仍旧不死心,死命拽住她的衣摆,“爸爸知道,当年对不起你们母女三人。可是可是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妈妈从楼上一跃而下,那副惨景每天晚上都纠缠着我,让我夜不能寐,我”
女子生生打断他的话,“那也是你活该。悔恨的话语,留着身后,自己和妈妈说去吧。”
半点情分也没有的冰冷话语,让仲冬来彻底绝望。
她侧脸望向窗外,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或许,妈妈也不想再见到你。”
“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爸爸?”
他强撑着一口气,犹不死心地等了这段时日,为的,就是这一刻。
而女子的回答,则是直接转过头去,直直凝视着窗外晦暗的天空,抿唇不语。
仲冬来终于松手,浑浊的眼珠再也不动。
监护仪发出的声音终于变成了另外一个频率。
医生迅速赶来,一番快速的检查之后,为首的医生不带波澜地说,“仲小姐,节哀。”
女子抬手,擦掉脸上清泪,“你们弄错了,我不是仲小姐。我姓何。”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墓园,残阳如血。
萧暮寒手中的海芋,由以前的一束,变为了两束。
分别放在眼前两个墓碑之前,他才缓缓弯腰,蹲下身来,抬手分别抚了抚两个墓碑上的照片
。
这里有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妈妈,老婆,”他清冷一笑,“我又来看你们了。今天下大暴雨,所以来迟了,对不起。”
他多想,一句对不起,可以让自己的来迟了,所背负的结果,没有那么沉重。
十多年前,他来迟了,得到的是母亲冰冷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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