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浅淡蓝调的、剔透美玉般的一对鹿角最先划开了水面,然后是圆润粉白的指尖。从水中浮出的少年微微抬眼,将浮在面部的灵气收回丹田,下一秒,便被空气中浓重的、烧焦的味道占据鼻腔。
他眉心皱起,映入眼帘的是承受了大火的肆虐之后,焦黑一片、化作灰烬的竹林。从天而降的雨滴打在他眉睫,或许便是这场不期而至的寒雨浇灭了漫山的火焰,也逐去了崔九重布设于此的,那终年不散的白雾。
望着满目疮痍的山林,季裁雪的心口仿佛这落下了一段灰烬。他搭在灵鹿颈背上的手微微攥紧,目光越过焦黑的土地,顺着一路灼烧的痕迹往上攀去,凝向罩在一层阴沉的云雾中的山顶。清晨又是阴雨天的光辉太黯淡,远远望去,他分辨不出那山头是否也历经了火烧。
张子珩要找他,想来会往山上去。
灵鹿感受到小主人的焦虑,从喉间发出几声温软的、安抚性的低鸣。它能隐约猜到小主人接下来的指令,便迈开步子,蹄下的细花散在灰败的焦土,直指隐在云雾中的山头的方向。
偏在这时,一团炽热的暖意从身后蔓开,灵鹿步子一顿,前蹄扬起的角度证明了它的第一反应是想飞快地离开,甩开那莫名其妙黏上来的尾巴。只是这一步终究没踏下去,它收回了方才迈出的步伐,感受着那双贴在它颈侧处的手的温度,它微微垂下了脑袋,一如既往的温顺。
“卿卿……”
季裁雪打了个寒颤,忙回过头制止道:“不要叫我这个!”
赤瞳的男人虽然似乎浴火重生,身上那些触目骇心的伤口尽数回溯成完好无损的模样,却没能一并把残破的衣服修补好。他上半身的衣服本就只剩几截布条,在他恢复行动能力后,很快便在手臂的牵扯下彻底散架。他半个身体赤裸在外,自己却恍若无觉,一个劲地往季裁雪跟前凑,反倒让季裁雪有些不自在起来。
此人举手投足间有股贵气,叫人一看便知是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可偏偏一张口又让人觉得他脑子缺根筋,简单概括地说,有点像那种,“地主家的傻儿子”。
季裁雪的目光快速地在赤瞳男人裸露的胸膛上掠过,忽而想起在阴阳城时,自己往储物法器中增添了几件换洗备用的衣服,现在还都是干净的。他便从桃花印里取了件衣服出来,临了才意识到眼下还在淅淅沥沥飘着雨,这干爽的衣服估计穿上没一会儿就得湿透,那反而还会更不舒服。
他的手悬在半空,下一秒便被另只体温明显更高的手搭上了。赤瞳男人从他手中接过了衣服,却也不穿上,只揣在怀里。也不知是他施了什么法术还是天生如此,他的身体热得堪称发烫,似乎还覆着层浅薄的、却任由雨打风吹都不会熄灭的红火。那红火没有灼烧他怀中的布料,反而让那件衣服免于淋雨。季裁雪怔了一下,目光转动,便撞进男人因为喜悦而发亮的眼眸。
“这是给我的,对吗。我会好好珍惜的。”男人把衣服抱在怀里,他肩膀宽阔,身材极佳,衬着怀中的衣服都显得单薄了。季裁雪摸了摸鼻子,深知自己的衣服穿在此人身上必然是不合身的,却也没有要将衣服收回来的念头,又听男人道,“你关心我,我好开心。你不让我叫你娘子,也不许我叫你卿卿,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男人太直白太热情的话语像一口锅一样敲在了季裁雪头上,他脑袋嗡嗡的,抬手示意男人先打住一下。按着眉心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口道:“我不让你那么叫我,是因为我根本不是你的……你的伴侣,我根本没有……”
话语戛然而止,他原本想斩钉截铁地声明自己根本就见过男人,更别提和男人认识了,可话到嘴边,他又愣了一下,心中浮出个念头——此人不会是在他那被封锁的、不知多少年前的记忆里的旧相识吧?
他轻咳了一声盖过这不自然的停顿,改口道:“在今天之前,我见过你吗?”
男人不明所以地朝他眨了下眼,而后乖巧地摇了摇头给出答案。
季裁雪心下松了口气。到底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说他对被封锁的记忆完全不好奇,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迄今为止他遇到的、似乎与过去的他认识的人——崔九重以及齐彦卿——简直一个比一个不做人,导致他现在对这所谓的“旧相识”们都有阴影了。
“我叫季裁雪,禾子季,剪裁的裁,风雪的雪。以后你叫我名字就行了。”季裁雪报完姓名,还不忘再着重强调一句,“无论如何,我不是你的伴侣,你大抵是认错人了吧。”
“裁雪,裁雪……”男人把他的名字在舌尖滚了几遍,他弯了弯眉眼,显而易见的高兴,“雪雪,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名乘风,没有姓氏,不过、不过等我们结契之后,我可以随你姓。”
乘风说着,一抹酡红从他耳后根染上他面颊,他皮肤冷白,这红意便分外明显,一下子便烧上了他的脖颈。季裁雪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强调了什么话这人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甚至还自顾自地脑补着就娇羞上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扫去对牛弹琴的无力感,要事当前,他也不和乘风在这点上死磕,直言道:“我要去山上找人,你要同我一起吗?若不是的话那我们就在此分道……”
“一起!”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乘风打断了。粲然的赤金光辉从乘风的身后散出,似乎要将阴沉的天色都给擦亮。在略一怔神后,季裁雪的眼眸中照出一双宽阔华丽的翅膀,那翅膀铺满曲线优美、色泽深红且匀称的羽毛,轮廓处又用跃动的火光装点描摹,叫人一眼望去,便觉得是只会在书画中出现的奇物。
他理应感到惊异,却又恍觉情理之中。
“山上,是要去那里吗?”乘风倒是自在,他从未想过向季裁雪隐瞒自己的身份,甚至还存了些用他这双精心养护的翅膀来吸引季裁雪的心思——这不,如他所愿,雪雪的目光都要黏到他翅膀上了!乘风强迫自己不要沾沾自喜,他还记得季裁雪有正事要做,便很是矜持地拢了下翅膀,抬手指向山头——天道阁议事堂的方向,“我来带你飞过去,飞过去更快。”
灵鹿踩了下蹄子——它动作有度,并未惊扰背上的小主人,只是借此以及从鼻中发出的一声轻哼来表示对这孔雀开屏的公鸟的不满。
“有它在,我也可以飞上去的。”季裁雪摸了摸灵鹿的脑袋,替灵鹿在这场难以被察觉到的拉踩中扳回一城。不过既然乘风乐于出力,那就正好让灵鹿歇一会……如此想着,他与灵鹿交换了眼神,看灵鹿轻轻点了下脑袋,他便翻身从灵鹿背上下来,将灵鹿收回到了储物法器中。
季裁雪那句“那便有劳你了”还未出口,甚至他双脚踩上地面的实感都尚未能被清晰感知,季裁雪便忽觉身体一轻——他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那热气侵入了他的呼吸,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冰冷的身体却不自觉地被热源吸引,那之后,随着身体的腾空,他也不再有挣扎的余地。
“乘风。”他没有被一个拥抱冲昏头脑,反而这样的接触让他更加冷静,他说话的语调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严肃,“我不是你的伴侣,如果你坚持如此认为,那是对我的冒犯。”
话音落下,抱着他的人身体显而易见地僵硬了一下,但随后,这怀抱更紧了。乘风手臂上的肌肉饱满而有力,捆得季裁雪一阵呼吸困难。
得,又是鸡同鸭讲,白费口舌。
季裁雪一边心中无语且疲惫,一边抬起手推着乘风想让他放松一下手上的力气,别一个冲动把他勒死了,未想下一秒,乘风闷闷的、似乎有些委屈,但更多是倔强和坚持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却如一道惊雷,将他的思绪都劈断——
“不对……不对的,雪雪就是我的道侣,是要和我结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道侣……”
“天机卷上就是这么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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