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跟着师父下山去观音庙时,季裁雪还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天还没亮,陆往打着盏小灯走在前面,他一时没注意到脚下,踩上树枝滑倒了,撞到他师父身上才停下来。
他师父后背宽而结实,下盘极稳,忽然被他撞了,竟然连个趔趄都没有,反倒是他手臂上擦出了几道伤痕,鼻子也流血了。陆往身上没带手帕之类的东西,随手摘了片叶子给他擦了擦,皱眉道:“魂不守舍的,知道你有个师娘这么惊讶?”
季裁雪乍然听到师娘二字,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半晌摸摸鼻子,期期艾艾道:“师父……你昨晚,昨晚真没醉啊,哈哈……“
“你小子想套话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陆往扶了他一把让他站稳,转身继续往山下走,”也不见得你对修行有多大兴趣,怎么突然想打听仙界的事了。“
以前他哪知道自己是穿进《见天机》里了啊!季裁雪愤愤地想着,忽而又想到那天机卷,那卷轴颜色形状都再寻常不过,谁能想得到是个仙界法宝,还是能引发仙界动乱的那种。
“师父,你说的桃花源,是什么地方?“季裁雪见陆往不像是要瞒着他的样子,赶忙跟上去问道。
“桃花源,人间修者的圣地,最接近修真界的地方。“陆往说着,他头也不回,”那里灵气充裕,最适合有灵根的人修行。你师娘便是那里的主人。“
灵气——这个概念季裁雪并非第一次听说,他们下山去观音庙里研究天机卷,就是因为那座观音庙里灵气异常高,仙界的法宝,自然适合在灵气充沛的地方使用。
灵气滋润根骨,在灵气多的地方,修行会更加容易。
“我师娘这么厉害!“季裁雪瞪大眼睛,转念一想也是,像师父这么厉害的人,伴侣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师娘是元婴还是金丹修为?”
“你师娘是从修真界来的人,修为远在此界人之上。”天已经足够亮了,陆往收起了灯,远远的看见了庙堂土黄的墙,“我甚至难以接下他一招,又如何与他比肩。”
虽然陆往语气里没有显露,季裁雪还是咀嚼出些惆怅的滋味,即便他有所好奇,还是止住了话头。故作轻松地先师父一步跑进庙中,抽出抽屉里的卷轴转移话题:“让我看看这所谓天机卷……”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爬上他身躯,季裁雪身体一僵,握着卷轴的手颤了一下。
只见那昨日还空无一物的卷轴上,赫然写着十六个字——
爱徒弑师,断情休问。
情缘已断,往事如尘。
陆往注意到他异样,把灯放在门口就大步跨了进来。他身形高大,走到季裁雪身后时已看清了卷上内容,见小徒弟脸色微白,转过头来张张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眉头皱了下,又舒展开了。
“怕了?”
季裁雪吞下一口唾沫,他看不出陆往有没有信了这天机卷上的话,看着神情到不像是当真的,可荒唐的是这就是真的——这可是主角的法宝,预言过大大小小各种事情的天机卷啊。
“师父,不是我。”他说道,声音里带着颤抖,他现在算是真晓得什么是不知者无畏了,恨不得自己也是个“不知者”。
“不是你,你怕什么,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要真能杀了我,那也只可能是我不想活了。”陆往在他后脑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季裁雪脸色却没有好转,他转头与陆往对视,轮廓偏圆的眼睛把心思都亮出来了,“我怕真的会是我,也怕……会是师兄。”
狗血文里哪来的逻辑,当初那么多人都觉得关止戈不会对道侣动手,最后他还不是动手了。另一方面……如果这“爱徒”指的不是他,那就只能是……
他那光风霁月的师兄。
师兄离开太久了,三年以来,书信未通,他连师兄微笑时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更无法笃定地说,师兄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即便是师兄把他从雪地里捡起来,陪伴他走过数个春秋。
“别胡思乱想,这东西来路不明,也不一定是真的。”陆往拿走了他手中的天机卷,他垂眸看着那几个索命的字,眼中多了抹难以察觉的沉意,“即便是真的,我提前知道了未来,不就可以逆天改命了么。”
这话从修者口中说出,实在是有些冒犯天道。季裁雪被陆往押到菩萨前静心,他抬头看看菩萨满是慈悲的眉眼,心里莫名有些憋闷。半晌,他咬了咬牙,起身对陆往道:“师父,让我也来试试天机卷吧。”
陆往瞥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点了头,他当即咬破了指尖,滴了滴血在天机卷上。
天机卷显现不知要多少时间,季裁雪托着软垫到边上坐下,试着闭上眼打坐,然而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想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陆往看出了他的焦躁,粗糙的手指在新长的胡茬上摸了摸,道:“你不是好奇你师娘吗,想问便问吧。”
季裁雪倏地睁大眼睛,在软垫上转了半周面朝向陆往,他知道陆往是不想他一心挂在那天机卷上,转移话题真是屡试不爽的手段。
他自认为不算八卦,可是这瓜都送到嘴边了,哪有不吃的理?
“师父与师娘,是如何相识的,又为何分开?”
“幼时我家中遭遇流寇,我出门砍柴,侥幸保住一命。”陆往盘着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面上流露出追忆的情绪,“我家中被烧得一干二净,又正逢饥年,眼见着我要被饿死了,他路过那处地方,救了我一命。后来他带我去了桃花源,正巧我天资不错,就跟着他开始修行,一跟,便是十年”
季裁雪从不知道师父还有这样的过往,天道果然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戏码。师娘于师父有救命之恩,又相处多年,走到一起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想到救命之恩时,眼前又似有雪花飘过,他压下纷扰思绪,问道:“后来呢?师父为何要与师娘分开啊?”
“在桃花源待着,太容易飞升了,我的实力,还不足以飞升。”
季裁雪看着陆往,总有种看学霸凡尔赛一通最后说我成绩太差了的感觉。陆往和他对视两秒,走上前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抱臂看他喊痛,说道:“修真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了世俗礼教的束缚,那里的人只会更加唯利是从,无所不用其极。”
《见天机》季裁雪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了,自然知道看着风光无限的修真界其实藏污纳垢,但看师父这偏激的态度,若说没与修真界有深仇大恨,他是不信的。果不其然,陆往的下一句话,就给他解了疑:“你师娘,是被修真界流放的,而致使他流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只需一招就能让我殒命黄泉。”
“怎会有如此疯魔的师兄,会对自己师弟下此毒手。”
仅是提及此事,陆往垂在身侧的手便已经攥紧了,青筋毕现,可见人心中情绪不如面容那般平静。季裁雪被这颇有些狗血的剧情挑拨到了神经,师兄残害师弟……这竟与《见天机》的剧情有些许相似。他沉默片刻,见陆往闭了闭眼收敛了情绪,才又开口问道:“我可能知道师娘名讳?”
“叶偃,字子蹇。也不知是谁为他取的。”陆往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凉意,“他这一生,果然偃蹇,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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