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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庞渐渐模糊不堪，连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在人世混迹三十多年终不得志，原来是我脑子有问题！我用冷水洗了把脸，像变了个人似的走出去，频频举杯，向每一位同事领导敬酒，他们一个个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只是笑，我终于想明白了，脑子有问题，一句话让我彻底地茅塞顿开，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脑子没问题，我不傻！一杯杯辛辣的烈酒连同多年来压在心头的苦闷，像水一样吞进胃里。我大醉而归，回家躺在床上呼噜而睡，像死了一般。我甚至希望明天的太阳不再升起，因为我明白醒来后的我，将不再是我，凤凰涅槃，金蝉脱壳，脱胎换骨，只是自己永远不再是自己。

王元喜欢跑步，他住城西我住城东，我每天早上五点起来骑一个小时赶到他家门前，陪他一起去街心公园跑步；王元喜欢打网球，我每天陪着苦练球技；他家没煤气了，我亲自扛到五楼；甚至连一桶纯净水，我都带着笑容毕恭毕敬地送上去；在所里我学会了拍队长、所长马屁，请同事喝酒、打牌；遇到同事对犯人不公平，我也不再仗义执言，睁只眼闭只眼。

脑子有问题（2）

半年后我升为队长，一年半后我升为所长。六年多来遮在我头顶的乌云终究重见天日，堂堂正正难受重用，虚与委蛇却平步青云，只要想明白了你想得到的是什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沧浪浊水，我们早已没了清白之身，何不尽情在这浑水之中游弋？

升为队长之初，就有人请我吃饭、给我送礼，开始我还不习惯，渐渐却习以为常，等成了所长每天应酬更多了，别人送的礼也越来越贵重。有一天我请王元喝酒，他喝得有点多，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李，所长不好当啊。

我切身体会有感而发说：是啊，王局，的确不好当。

王元眯着双眼说，身在这社会，想要混得开，一切都讲关系，关系的主题是什么，是人！

那夜我扶着东倒西歪的王元出了饭店，偷偷塞了个信封到他手里，说：多谢领导教导，这是点小小心意。王局醉眼蒙眬呵呵一笑，说：小李，前途无量啊！

周一早上和副所长刘旺去局里开会，这个死胖子一副诡异笑容，贼眉鼠眼透露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此人脑袋圆溜、肚子肥硕，走路外八字，远远看去活脱脱一只千年王八。背地里大家都叫他流氓。此人的确天生一股流氓派头，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仗着家里有钱横行无忌，上高中时把同学打成脑震荡，被学校劝退；随后流氓同志游手好闲混了两年无业游民，家里花钱买了个大学毕业证给他，又用重金把他送入警察队伍，从此真正成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这两天出了这档子事，他高兴得不得了，恨不能立马让我下台。死胖子觊觎所长的位置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我不离开，他也无可奈何。混在官场的人，都希望有人升迁或者出事，反正那位置只要一空，人人都有了机会。别看这死胖子缩头缩脑，但智商却不低，背后不知道告了我多少黑状。

到了局里，王元见了我一脸客气，仿佛不认识的陌生人。那天请他去吃顿便饭也不赏脸，还在电话里冷冷地说：现在这关头还是少联系的好。我凑上前去想递支烟，没想到王局哼了一声视而不见，刘胖子在一边看在眼里笑得比捡了五百万还开心。突然间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莫非今天要宣布我的死期，王元也无力回天？

走进会议室，几位大领导还没到。其他认识的同僚们见了我脸上表情各异，一个个用看史前怪物的眼神打量我，又好比他们都知道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唯独我是局外人似的，使我浑身不自在。我在位置上坐下，大家开始各忙各的，有的发信息，有的在笔记本上乱写乱画。几位大领导依次而入，这帮孙子们一个个变了样，背梁挺直，表情严肃，眼神比看见上帝都虔诚，当然了中国人本来就不信上帝，装得再像都掩饰不了那份虚伪。领导一坐下，我心情格外紧张，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仿佛这么多人开这个会，全是为了批评我。

正安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赵志高，咳嗽一下清清嗓子，照例是一套官腔，小学生背课文似的，什么我市近来治安良好，破案率多高，同志们辛苦了……想必在座的每位都是听得烦躁无比、昏昏欲睡，但一个个又装得精神无比，还有更虚伪的就不时地听两句，然后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刷刷记一堆。我越听内心越不安，迟迟不见对我的处罚，莫非今天不是批评我？赵局的演讲接近尾声，突然来了个转折：最近文城所出了件影响不好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各位可否各自谈谈看法？　txt小说上传分享

脑子有问题（3）

我头冒冷汗，身子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老狐狸真是狡猾，自己先不表态，让大家谈看法。人生在世本来就不可能十全十美，有人夸你就有人骂你，更何况这两年我当了所长，多少也得罪过几个同事，这么好的机会不落井下石！若是同事都夸我，赵局肯定说我是好同志；同事都说我坏，这老狐狸一定会把我说得狗屁不是、一无是处。老家伙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我料他很卑鄙阴险，可我没想到他如此阴险。干脆把心一横，今天是死是活，都认了，大不了回家种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00　　座下同事静悄悄的没一人发言，谁也不愿做出头鸟。王元环顾一周说：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发表看法，那我先谈谈吧。说完看了赵局一眼，赵局点点头以示同意。

王元呷口茶，声如洪钟：今天先公布个好消息，咱们尊敬的赵局长，为警队辛辛苦苦无私奉献了自己三十多年的热血汗水，正安市有今天良好的治安环境实在功不可没。鉴于赵局如此突出的贡献以及优秀的领导才能，组织上已决定升任赵局为正安市常务副市长，通知文件最近下达。大家为赵局鼓掌！

赵局长脸上乐得像花一样灿烂，每个人听后的表情都和我一模一样，全是吃惊不已。按说这样的消息是封锁不住的，此次竟然这么守口如瓶，实在破了惯例，然后刹那间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热烈持久的掌声。王元做了个稍停的手势，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他接着说：文城派出所，发生这样的事件，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虽然是实习生所为，身为领导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事情没有造成恶劣的影响，但给我们警队的形象抹了黑……不过李镜同志还是不错的，去年又破获一起毒品大案，当然组织上不会因为一起大案件就提升一个坏同志，但是组织上更不会因为一件坏事就抹杀一个好同志。根据李镜同志以往的表现，我和赵局长以及其他领导研究后决定，对李镜同志口头警告，不再深究，但希望李镜同志以身作则，下不为例！大家看看还有什么意见？

听完王元的讲话，我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踏实下来，暗自庆幸又着实佩服王元，这家伙先放出赵局高升的消息，意思很明显，赵局升了，最有可能升正局的就是王元了。然后再说出对我的意见，一个系统的同事，谁都知道我和王元走得近，这样一来，有看法的也没看法了。暂且不说王元没有转正，就算王元依旧是副局，下面的人得罪了他还怎么混？这年头有甜头的瓜人人想抢，得罪人的事打死也不干，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台计算机，分分毫毫算得清清楚楚。反正就算开除我，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留一个落井下石的坏名声。

结果如你所知，大家沉默了两分钟，陆陆续续表了个态，基本上先是恭喜赵局长荣升，然后表达两句对我不痛不痒的意见，最后深切坚决地肯定领导和组织的英明决定，高高兴兴散会。出门的时候刘胖子脸色铁青，奸计未得逞，气得比死了母亲还伤心。我扔了支烟过去，拍拍他的肩说：刘所，看来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团结共进！死胖子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我一眼恨恨而去。我心想你个死胖子，迟早都是案板上的猪肉，再让你活蹦几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看看同事走得差不多了，自己跟在王元身后，进了他办公室，我真诚无比差点落泪，言辞恳切道：王局，真的太感谢你了，你是我的苦海明灯，是我的再生父母啊！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脑子有问题（4）

王元说：得了得了，你这唱戏呢，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我很老吗？

他这么一说，我就乐了，表明他心里已经不生我气，刚才开会前那种表情吓我半死，顷刻间又风平浪静重见天日。俗话讲领导的脸就是天气预报，风云突变阴晴不定，世人诚不我欺也。

我呵呵一笑，说：王局天天运动，一年比一年青春，哪里会老，你看我这张臭嘴。对了，头儿，好久没一起爬山了，周末去爬爬山？

我所言的这爬山有两层意思，是我和王元之间约定好的暗号，就算纪委和反贪局的同志站在旁边断然也听不出其中的破绽。这其一是真正的爬山，好处多多，锻炼身体，谈事清静，更无闲杂人等干扰，就算送个礼物塞个红包也没人看见，不会留下证据把柄，又陶冶情操磨练意志。这其二含义颇为烦琐，说白了就是床上运动。王元同志不喝酒、不抽烟、不赌博，红尘俗世间三百六十行，其独爱风花雪月淫*女。每个女人就是一座山，人有胖瘦美丑，山有不同风景……王元戏称自己是新世纪的愚公，不管山有多高多困难，他都愿意铤而走险，只要下得闲功夫，蜜语哄之金钱诱之，喜玛拉雅山都能干穿。

王元两眼光芒一闪，稍纵即逝，问：什么山？

我说：这山还未开采呢，您老可是探山第一人。

果真？王元来了兴趣，要不是在办公室，恐怕口水都会流淌一地。

我说：这事岂敢糊弄领导，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哈哈哈哈……王元*浪笑，从桌子上拿起一包别人送的精品芙蓉王扔给我，说：小李真是好同志，我没看走眼，拿去抽，周末见。

我说：多谢领导赏识和栽培。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心情格外舒畅，想哼个小曲又怕太张扬。在楼道口遇到了刑侦队的杨队，我打个招呼，说杨队好。杨队看看我，有心事却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说：杨队莫非遇到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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