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阁空荡,只余他们四目相对。皇后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旧事,悲欢离合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一晃而过。
她终是叹了声:“我无事,现下看来,这人只是朝着柔淑容去的。柔淑容求到了我这里,我帮她罢了。”
齐青似乎不信:“当真?”
“骗你做什么?”皇后淡笑,齐青颔一颔首,退开两步,她的身形便又瞧不见了。
隔着一方屏风,他抱拳:“臣告退。”
皇后略有踌躇,迟疑一瞬,还是开口:“齐青。”
齐青定住脚。
皇后自凤椅上立起身,但没有走出屏风,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的安危不再是你该记挂的事。忘了我,对咱们都好。”
她说完,齐青的身形半晌都没动。背影立在那儿,即便隔着一方屏风,于她而言都再熟悉不过。
她其实盼着他给她一个答案,哪怕只是点一下头也让她心安。
有些事早该了却了,她在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就该知道自己这样的家世意味着什么。爱情这两个字,哪怕是两厢情愿,对她而言也只会是一场梦。
可齐青终是没有给她任何反应,那么定了会儿,便又继续提步离开。他走路总是这样的足下生风,猩红的斗篷在背后不住扬起。走出殿门的瞬间,阳光笼罩在那猩红的都碰上,落入刚怔怔步出屏风的皇后眼中,冷不防地在她心底激起一重又一重的难受。
她以为她能放下的,她已经放下了许多东西。那些曾在另一个世界与她相伴二十余年的美好,她都已放下了。
可看着这个人走远,她却还是难过得不得了。
。
怀瑾宫中,顾清霜走进卫禀房中,在床边安坐下来。
四十板子到底不是好捱的。哪怕行刑的宫人掌握着分寸,未下死手,也足以让卫禀失了半条命。
是以顾清霜便看他从她进屋起就挣扎着想下床见礼,却直至她坐到床边都没能挪动两寸,只一只手撑到了地上,撑得指节泛白。
顾清霜看着他,声音倦怠:“好生歇着,倘若有心不让你好过,本宫着人押你过去便是了,何必自己走这一趟。”
卫禀身形僵硬,怔了怔,咬紧牙关挪回去,手也缩回床上:“臣没有那个意思。”
顾清霜不做理会,侧过脸,目光落在墙边的几只红漆木箱上。箱子里有金银钱两,还有些玉器金银器,另还有整齐叠好的一摞纸页。她起身走过去,信手将那摞纸页拿起来翻开,便见地契房契皆有,有些是民居、粮田,有些事商号,大多都在京中。
宦官当到卫禀这个份儿上,手里是不会缺钱的。
她回过头看他,一沓纸页轻轻在手里拍着:“小禄子说你退了烧便让他收拾这些,你要干什么?”
“娘娘……”卫禀伏在床上,苦笑了声,“待臣收拾好,便请娘娘把这些添在阿诗嫁妆里吧。她……她嫁给沈大人,挺好的。”
这句话忽而在顾清霜心底掀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情爱这个东西,她是懒得碰了,却也要承认它是有趣儿的。
它能让人奋不顾身、让人关心则乱,还能让人变傻。
她不禁笑了声:“阿诗与沈书的婚事,旁人信就罢了,你怎的也信?本宫一开始便与你说明白了。”
“臣不是信了。”卫禀摇着头,“臣是觉得……阿诗若嫁与沈大人为妻,日后或许……”
“或许能过得挺好?”顾清霜嗤笑,“可沈书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娶一个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的姑娘过门?”
她说完,就将那叠房契地契丢回了木箱里:“你的东西你好好留着。等事情了了,当聘礼给阿诗不是更好?”
“娘娘?”卫禀一怔,忽而惶恐,“娘娘,不行,阿诗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臣……臣却是……”
可顾清霜已提步向门外走去,他因伤无法去追,说不完的话只能咽回去。
顾清霜走出他的院门,深吸了一口气,情绪复杂难言。
她一时也辨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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