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毅侯那昏睡快三年的夫人醒了!”
一大清早,这个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飞进了京中各高门贵勋之家,得知消息的人莫不惊愕地瞪大眼睛,再三确定不是谣言后,才开始思量送些什么礼物上门拜访才是妥当。
要说这忠毅侯,可是大衍朝这百年来唯一一个不是皇亲国戚却封了侯的。
三年前,英王造反作乱,军中正是最缺人的时候,忠毅侯毅然从军,和义弟周缚二人一武一文相辅相成,第一场仗就得了大胜,自那以后,忠毅侯在军中步步高升,两年内大大小小数十场仗,无一败绩……但凡听说过他不败战绩之人,绝没有一个敢因他年青俊俏的长相而看轻他。
这位可是实打实靠着军功封侯的,谁敢小觑他?反倒是忠毅侯,因为那副年青俊俏的相貌,醉倒了不少桃花。
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武将,那些京中的高门贵女看不上,但是武艺高强、战功赫赫还年轻俊俏的武将可就太稀罕了。
更何况,这忠毅侯还对昏迷不醒的原配不离不弃,娘子昏迷三年,他不但没有纳妾再娶,从战场回来以后,还亲力亲为照顾娘子。
京中女子听说了这些事,无不感动得泪珠涟涟。未出阁的便希冀将来寻个这样的夫君,已成妇人的则恨不相逢未嫁时。
还有一位据说是忠毅侯同乡的书生,将忠毅侯夫妇俩少年时在老家的趣事写成了话本子,每每出了新的,总会在第一时间被人抢购一空。然后感叹一番忠毅侯有多平易近人。
忠毅侯夫人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昏睡三年人事不知,连太医院的圣手都束手无策。时日久了,便有一些贵女起了心思,央求父母想要嫁给忠毅侯做平妻,她们想的是忠毅侯夫人都昏睡了三年,将来能不能醒来还不一定呢,只要嫁进去,就是名副其实的唯一女主人,而忠毅侯为人重情重义,连昏睡三年的糟糠妻都不离不弃,她们将来跟了忠毅侯,定然也过得不差。
想得再美,可惜也只能是想想,给忠毅侯说亲的几乎要踏破门槛,可惜忠毅侯始终不为所动。甚至有人开始打赌,赌忠毅侯什么时候守不下去,毕竟他如今连个子嗣也无,早晚是得传宗接代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忠毅侯夫人睡了三年,竟这么醒了!
史寇和明景两人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听到消息后史寇被一口茶水呛了个惊天动地,明景手里的点心掉到地上还未察觉,只把手指往嘴里送……
两人合计一番,就立刻去了一趟忠毅侯府,到了门口刚好和带着辛氏上门探望的傅周撞了个对面。
一行人被管家请进花厅坐下,招待他们的却只有傅老爷,傅家宝和传闻中已经醒过来的林善舞不见踪影,问傅老爷二人的近况,傅老爷则抚着胡须摇摇头,一脸不愿多谈的模样。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在想,傅家宝可没昏睡三年,竟连出来见他们一面都没空,究竟躲在房中作甚?
傅家宝在做什么?
他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林善舞去花园里赏花。
“史寇那小子胆子不行武功又差,运道却好,误打误撞斩杀了几个英王手下的将领立了功,如今是个四品的小官。”
林善舞回想起曾经越百川扮做校尉去到乐平县,傅家一家人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好笑,“如今在你眼里,四品倒成小官了?”
傅家宝眉毛上扬,骄傲地跟娘子又重复了一遍,“娘子,如今我可是封侯了!超品!史寇那厮哪儿能跟我比。”说着又跟林善舞说起其他人的情况。
比如后来科举恢复后,明景考中了进士,如今留在京里当了个六品官,傅周现在叫周缚,周家的案子沉冤得雪,辛氏也就恢复了曾经的身份,搬去周家老宅和周缚一块居住。林家那边,林善睐如今成了越百川的侧妃,林家一家人也跟着搬到了京城。
“还有我爹他……”傅家宝说着顿了顿,蹲下身凑到林善舞身边道:“娘子你说给咱爹找个伴怎么样?”
林善舞听了这话,难得有些惊讶,“给公公找个伴?”
傅家宝点头,面上有些苦恼,“他如今还做着生意,只是一天到晚孤零零的,我瞧着甚至凄惨。要不干脆撮合他跟周夫人算了。反正他们两个也过了那么多年。”
林善舞想起傅家宝曾经对辛氏的仇视以及对傅老爷的怨气,问道:“你还想撮合他们?你如今不怨怪他们了?”她在梦境里只觉得过了不到一两个时辰,万万没想到外界已经过了三年,而她这具身体,虽然这三年来受到很妥善的照顾,但终究是躺了三年,刚刚醒来连路都难以走两步,只能暂时靠着轮椅出行。
三年时光于她而言似乎只是弹指一瞬,可是外界的变化却是实打实的,她看着眼前目光仍然明亮,却似乎又有了许多改变的傅家宝,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自己错过了对方许多时光。这傻子,这三年里不知等得多苦。
林善舞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惜,傅家宝却毫无所觉,他叹了口气,开口道:“当然怨,哪儿能不怨呢,我是他的独子,可这么多年他却一直瞒着我,他要是不瞒着我,也就没有后头那些破事了。不过……”他面上有些释然,“他一把年纪了,为了报恩,这么多年苦苦瞒着周家母子的身份,还要每日被不知真相的我顶撞,也够辛苦的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同他计较了。”
园子里春光正好,花开烂漫。在暖暖艳阳与鸟雀啾鸣里,傅家宝一脸幸福地靠进林善舞怀里,“还是娘子好,幸好娘子你醒了,我之前一番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站在附近伺候的两个丫鬟见侯爷亲昵地和夫人靠在一起,偷偷掩嘴笑了起来,那目光里又是羡慕又是憧憬。
林善舞挥手让两个丫鬟退下,她摸摸怀里男人的脑袋,忽然问道:“当年我睡过去后没有醒来,你是怎么想的?”
傅家宝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困倦了,半晌才道:“我就想着你是病了,就四处寻医问药呗!”说着忽然笑了下,“后来我怀疑你被野鬼勾走了魂魄,还找了许多道士做法事呢!不过他们就只会骗钱,半点本事都没有,最后还是得靠我自己……”说着他忽然顿住了。
林善舞微微抬眉,她问道:“我梦里有一座小楼,我在小楼里看见了你,你当时披着黑斗篷,还跟我隐瞒身份,还是我最后偷袭,扯下了你的兜帽,才发现是你。”
闻言,傅家宝乐陶陶道:“原来娘子做梦还想着我!”
林善舞却捧着他的脸认真道:“那不是梦。我这三年一直没醒,其实是去了别的地方,有一个女人想抢我的身体。当年我同你说,若是你回来后见我变了个人,就与我和离,这事儿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因为当时我担心抢不过那人,所以才那样说。”
傅家宝听了这话,惊得几乎要站起来,怒道:“那女鬼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你下手。”见娘子看他,他忙担忧又心疼地摸摸娘子的脸,“我可怜的小娘子,今后有甚事,你都告诉我,我是你的丈夫,我会保护你!”
林善舞又道:“那你这三年,有发觉什么异样吗?我确实在那个地方瞧见了你。”她太熟悉傅家宝了,熟悉到只是看着背影就能认出来,更何况那斗篷男子同她说话时,声音虽然变了,但那一言一行里的小动作还是叫她看出了端倪,所以她最后才冒险扯掉他的兜帽,见到猜测成真,她也确实吃了一惊,才会毫无防备被他推了回来,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醒来后林善舞一直想不明白。
听了林善舞的话,傅家宝想了想,才道:“要说异常,那就只有姥姥送给你的玉佩,当年你睡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后,我才发现那玉佩碎成了两半,后来我让匠人镶了金边补了起来,可瞧着却逊色了许多。”
林善舞闻言,下意识往脖颈处瞧了一眼,那里挂了块金镶玉坠子,裂缝已经看不出来了,只是当初姥姥送给她时,这玉佩莹润翠绿,这会儿看着,却泛着灰白色,仿佛一块价值千金的上好玉佩,被换成了路边一二两银的次品。
她摸着这块玉佩,又将梦中之事一一同傅家宝说了,然而无论她怎么问,傅家宝都是一脸茫然,似乎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对于林善舞在那栋小楼里的所见所闻,他亦没有任何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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