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写了五封信,最后一封三日前寄出,回信是两日前到我手里的,说趁着你阿耶生辰宴,有些事情想和我说。”无忧直觉不对,好在他做事向来严谨,从袖中取出一枚竹制的书签,“你长久未回信,到手我也犹疑,但看字迹,是你写的。这书签也应当是你做的。”
沈辞柔一愣,拿过书签。这确实是她做的,她就是做事没个定性,多半事情随心所欲,讲求的就是个兴致,前半截刻得极尽细致,后半截随便乱来。
“这……这是我做的。”沈辞柔捏着书签,心里一沉,“可是,信不是我回的。我没有收到过你的信,一封也没有。”
“……那是谁回的信?”
不过一瞬,无忧就想清楚了,他知道自己掉进了个圈套,刚想和沈辞柔说,矮树外边就传来个佯怒的声音,尾音里藏了几分看热闹般的笑意。
“我先前遇见个小丫鬟,说娘子在院里被人欺负了,这才硬拉人过来给娘子评理。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欺负’法?”
沈辞柔猛地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工部尚书的夫人王氏。王氏大约四十岁,略有发福,穿了身锦缎礼服,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眉眼间一股微妙的得意劲儿。
像是已经确信了,能借此一举把沈辞柔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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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是一刻钟前红珠传来的。十来岁的小娘子,一直在沈辞柔院里打打下手,从没见过开宴时满堂宾客的样子,又怕又急,话都说不出口,先结结实实给宋氏跪下,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倒把宋氏吓了一跳,赶紧让红珠起来。边上几位心善的夫人瞧红珠可怜,给点心给甜汤,和宋氏一同哄了小半刻,红珠才磕磕巴巴地把事情说了。
“沈娘子在院里,在院里让人欺负……”红珠一抽一抽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宋娘子看见了,让奴婢来和夫人说。夫人快去帮娘子啊……奴婢好担心……”
这话一出,宴厅里都静了半晌。
“欺负”这词儿本就有的是解释,可说是这个意思,也可说是那个意思,偏偏是让人看见,却又要托小丫鬟来说的这个“欺负”,其中的含义就够让人想入非非了。
大庭广众,沈辞柔那边出了这么个事,宋氏又担心又生气,当即站起来,先端端正正给厅里各位行礼致歉,再准备去栖月亭看到底是什么事。
后宅里能有什么事情,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宴上闹出来是不好看,但彼此给个面子,当不知道也就得了,往后还要见面,大家都得做人。再者,毕竟是沈仆射的生辰宴,闹出什么大事,以后还要不要在尚书省混了?
宴上官员都存着这个心思,偏偏王氏不肯放,站起来一脸正气:“这可是在府上,都有人敢欺负娘子,这怎么行?不若姐妹几个一同去,也好给娘子撑腰。”
工部尚书是个老实人,偏偏中第前娶了个泼辣女人,多年夫妻,虽然尚书省里都知道张尚书怕夫人,但他也忍了,只想着和王氏就这么过下去。王氏出身商户,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嚼舌根,长安城里的流言没一个不经她嚼的。
宋氏一听就想拒绝,女儿如何归如何,也不是外人能置喙的。她刚想开口,张尚书先苦着脸站出来了,说了一通,大意是再三请她见谅,夫人不懂规矩。
王氏一听就爆了,当场和张尚书吵起来,咄咄逼人,恨不得连张尚书还在种地时的底裤都扒出来。张尚书也不敢回嘴,就挨着骂,看着都让人心颤。
最后还是沈仆射出来,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前去看看吧。”
宋氏还是想拦:“夫君……”
“张夫人也未说错,这是沈府,小女虽不成器,但也没有让人欺负的道理。”沈仆射深深地看了宋氏一眼,别过头,“劳烦各位做个见证,若今日抓到欺负小女的人,怎么罚都不论。”
话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无异议,一众人跟着去了栖月亭。
跟去的人里心思各异,最想骂娘的就是陈平云。
他虽然官职不高,也就做到羽林郎将,但在金吾卫里是天子亲卫那一支,平常就得带队守在皇帝边上。他听说李时和接了沈府寿宴的帖子时都惊了,但总不能凑到皇帝边上问“您为什么反常地答应了呀”,快到中午,带着队准备迎圣驾。
鬼知道他一到,他一向看着觉得烦的掌案太监笑眯眯的:“羽林郎将稍安勿躁,陛下已先至沈府了,还请郎将前去,莫要声张。”
得了,圣驾比他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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