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且说这边刘嬷嬷与晴秋回下人房不表,单说那头张红玉一路带着侍女嬷嬷到内库房交割。
这是她们自己地界,因此自不比在外头和善,早早地放话,“一尺布都不要出错,但凡我检出来,三四辈子的老脸也不要想了,尽管打出去。”
因而内库入库极快。
……
燕双飞,恰逢今日男主人归来,笑语声声不断。
穆道勋穆三爷是个高挑身材容长脸面的俊俏汉子,年纪三十有二,虽常年在敕蓝河一带穿貂带帽地同塌它商人周旋,身上却没甚粗犷气质,反而儒雅至极,待上待下都很和善,平时说话也和和气气的,乍看像个文士。
梳洗过了,穆道勋穿着丝绸薄衫,躺在张书染新置换的软褥子上,手里把玩着枚核桃大的绿松石,那是他带回来想给姨娘打首饰的,被嫌老气,叫她直接当镇纸了。
“还是家里舒坦。”
容姐儿被老爹胡子扎了半天了,才刚哭着睡下,哄得张书染火气上头,如今听了这话,恨声笑道:“是衣裳舒坦还是褥子舒坦?”
穆三爷犹不自知,应道:“自是都舒坦。”
张书染笑睇着他,一步一步挪到床前,道:“我且告诉你,你舒坦,不是因为簇新软和的衣裳褥子,不是招手既来的丫头婆子,是我,没有冷冰冰、板着脸地伺候你!”
穆三爷腿一动,整个人矫健地从床上弹起,把张书染搂在怀里,“姨娘说的对,都是因为有你,我才如此这般地舒坦。”
“松手!”
俩人正闹着,张书染忽见外头窗上人影绰绰,当即肘了他一下,抬高了声音,问道:“红玉?”
张红玉在外头答话:“是我,就是来告诉姨奶奶一声,果然找到了一只棘揪木匣子。”
屋里两人对视一眼,张书染正色道:“红玉进来说话。”
穆三老爷随手捡起外衫穿上,张书染自发地给他系带子。
“你细细说来。”
张红玉弓着身子,垂着眼,一五一十将匣子在哪里找到,里面全是石头的事儿照实说了。
二人听后,一阵沉默。
张书染笑笑:“可叹可叹,那匣子原不过是个幌子,竟钓到了爷自己手里。”
穆道勋也是唏嘘不已:“那李大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些年我也敬他是个长辈,三节两寿还常打发鸿哥儿去吃他的酒呢,给足他面子里子!”
书染听了,随之一笑,劝解道:“要说也不是多大的事,大凡那些有年资的府邸,无不有偷懒作奸的,为这个上心岂不累死我们,若是果真过意不去,就寻个由头,打发到田庄上去。”
“那倒是便宜了他们,此事你们就此撂开,我须得从长计议,彻查一番。”
书染极为了解他,知道他不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脾气,疑道:“爷是觉得……”
穆道勋心中已有注意,与她卖个关子:“三五日后你自知晓,我去了,今晚可有我的饭?”
张书染笑睇着他,轻轻摇头:“我这几日都和太太一起吃素斋,怕是不合爷的胃口,况且你现下要去犒劳那些下头的,我不是那等没眼力见儿的,索性减省些,没做你的饭。”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连“没做你的饭”都能说得这么小意温存,叫人无不受用。
穆道勋唇边嗪着笑,显然没生一点儿气。
话虽这么说,张书染却仍然亲力亲为伺候穆道勋穿上大衣,又嫌不够热似的,给他套个裘皮脖领。
穆道勋就和衣架子似的随她摆弄,临走点了点姨娘额头,笑道:“心不诚,你这素斋不吃也罢,明儿告诉灶上,咱们吃羊肉——我带回来顶好的敕蓝干羊,配酒吃正好。”
穆三爷一掀门帘出得门去,带走了二门上所有候着的小厮随从。
*
丫鬟红昭和绿袖井然有序摆饭,近日天越发冷了,张姨娘早就撤了屋里的纱帘,饭也不在花厅用,只在落地罩里摆一张八仙桌。
“太太的食盒送去了吗?”
下头有个叫腊梅的小丫头回答道:“送去了,趁着热气早早地就装进食盒里,奴婢亲自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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