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过一次战争。”
山脚下,代言找到了两丛灌木,拧开两颗子弹,把火药倒出来,然后开枪引燃,燃起了一小堆篝火。在离开了黄沙地带之后,那种能力被禁锢的限制依旧没有解除,而且山附近的气温开始下降,目前只有十七八度,虽然不至于冻伤,但是持续的失温也会导致体力的流失。
亚夏也开始简单的说两句话,聊起了代言的工作和过往。
“我记不太清那场战斗了。毕竟几十个世纪过去了。”代言说,“但是我记得,那是一场自不量力的战争,我们似乎妄想着挑战一个我们永远不可能斩杀的敌人,我们几乎奋战到了最后一兵一卒。但是也毫无作用。”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亚夏的声音和样貌截然不同,即使容貌不全,也可以通过体态和神态看出,她只是一个少女,她的声音却令人感到安心的平静,即使面对了众多形态各异可怖的梦魇也没有惊惶失措。
“我还活着?也许吧。”代言把篝火拨弄的更旺一些,“这是诅咒,不死者的诅咒。”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只不过那个十字架满是磨痕,和十字架串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小的棱形柱状物。
“我等自问,我等为何物?我们是背叛者,我们是犹大,是弑君者,是征途的尖碑,我等右手所持银币三十和草绳,我等左手所持为短刀和毒药,我等使徒亦非使徒,信徒亦非信徒,教徒亦非教徒,叛徒亦非叛徒,我等将银币掷于神之所,黑夜中挥舞短刀,于毒药鸩敌,吾等俯身,以草绳自缢,愿为死之兵卒,结为徒党,共赴地狱,组队布阵,于地狱七百四十万五千九百二十六只恶鬼一战。”
“那是什么?听上去还是有点中二。”
“也许吧,我只记得这些,这是我们的誓言,大概是类似于战前动员一类,但是等我开始有记忆了之后,整个战场就只剩我,还有其他十二个人,我们都不记得自己的原来身份,原来的经历。但是我们记得,在那之后,我们就已经不是‘人’了,我们或多或少的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中也发生了争斗,最后原本一个世界被我们分割的四分五裂,甚至有一些地方出现了时空的断层。当然,这些异常是不会让你们普通人感受到了就是了。”
“那你为什么和我这个,嗯,普通人说?”亚夏的语气中似乎有一些戏谑。
“你们死后,在我处理完之后会去到一个死后世界‘冥海’,在冥海中,你们没有思考,没有记忆,只是灵魂,在人间的灵魂不足的时候,你们便会重新回来,在那之后,你们不会记得我都说过什么,甚至不记得我这个人。”代言说,“我也许还保留了一点人性,在工作之余,我也希望能放松一下。”
“所以,我算是一个树洞喽?”
“我如果在现实中说的话有点丢人。更何况,我还要对付一个不省心的搭档。”
“你倒是很直白。”亚夏用一只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代言。
“没有什么羞于承认的。我早就死了,我死在破碎的三观里,死在飘渺的理想里,死在无望的生活里,死在虚无的回忆里,但是好像我还活着,活在社会的角落里,活在不死的诅咒里,活在无聊的重复里,生物趋利避害,生命自私无情,我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却活在了悲哀里,但是我在现实里,永远都是‘死者代言人’,剩下的,我什么也不是。”
“所以,你选择了在这个你的领域里去上演你的悲欢,去宣泄你的痛苦。”
“是啊,我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却要顶起名头。”代言倚在山石上,闭上了眼睛。
北部,北方帝国边陲小镇,一间酒吧。
昏暗的光影下,烟雾的缭绕中,一群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们在此寻欢作乐。
这里的音响可能有点问题,嘈杂的人声几乎将音乐给盖过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好事,因为酒吧老板那糟糕的音乐品味让人难以恭维。
而这里的气味,则要比街上的更难闻……
地板上的呕吐物残渣和其他秽物从来就没有被清扫干净过,一瓶瓶假酒从男客人们的喉咙里下去,然后那股恶心的酒气又从这帮家伙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再散出来。
“没想到,你会在这种地方过活。”
“怎么了?堂堂帝国开国将军,在一个小酒吧买醉?”
代言打量着这个堪比他卧室的地方。
“我已经不是那个‘狼人上尉’了,也不是镇守天都,坐拥城府的铁卫了,能有一个栖身之所,我还要奢求什么。”
“那是一种浪费。金子怎么和铁卫相比。”
“这个社会从来都是这样运作的,金钱只是用来衡量人们和能力的砝码,只要当事人自己觉得“代价”和“所得”等值,就不存在所谓的“浪费”。”那个人说,“我不像你那样,度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但是,我的时代过去了,先皇的荣光,军团的战吼,那是我的时代,现在,是资本和金币的时代。”
“那就创造自己的时代,我们之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那个人看着代言,笑了。
“你没变,你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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