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天色儿越来越阴沉了。
韩春雷赶在下雨前,回到了柴家坞。
轰隆隆,
几声闷雷,这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路过村里晒谷场时,瞧见姐姐韩春桃带着弟弟韩春风,政着急忙慌地收着早早晒好的咸菜干。
不过韩春雷没有过去帮忙,而是直奔大队支书韩占奎家。既然回来了,那就先把差事交了吧。
到了韩支书家,韩占奎媳妇儿正在院里收衣服,韩春雷叫了一声婶儿,问道,“婶子,我占奎叔在家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口子又吵架了,韩占奎媳妇儿张嘴就没好话:“在西屋里躺着挺尸呢,这一天天的,当个破村支书就跟登基当了皇帝似的,啥活儿也不干,见天就是等人伺候……”
这老俩口,当年咋相上的?
韩春雷一阵摇头,赶紧窜进了西屋,正撞见韩占奎拿着一把蒲扇要出屋,嘴里骂骂咧咧的,“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你这老娘们儿……呃,春雷回来了?赶紧进屋。”
韩占奎骂声戛然而止,显然对春雷的回来也很意外,但看得出来,也很热情。
进了屋,不等韩春雷坐下,韩占奎就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上塘竹制厂那些竹货处理了吗?”
韩春雷点点头,从鼓鼓囊囊的裤兜里用力掏出那一把子毛票,攥成一团交给了韩占奎,说道:“货款都在这儿了,支书。”
“我的天,你这娃怎么这么糟践钱?”
韩占奎见韩春雷把钱揉成了一大团,急眼了,“钱这玩意你得好好待它,不然下次财神爷它就不关照你,不眷顾你了。”
说完,小心翼翼地把那团子毛票一张一张地平整摊开,虔诚地像个信徒。
等着将全部毛票整理妥帖,韩占奎啐了两口唾沫到手上,来回数了好几遍。最后确认金额没错之后,他才从这叠子钞票中数出有零有整的八十块钱出来,交给了韩春雷,说道:“春雷,你占奎叔言而有信,既然砂石的款子全部都到位了,那你的酬劳也要一分不少地付给你。”
当初两边都说好的,砂石处理掉之后,韩春雷应得八十块的佣金当作辛苦费。
韩春雷也不客气,这本来就是自己应得的,接过钱来直接窜进兜里,说了一声谢。
不过貌似韩占奎接下来就没动作了。
韩春雷提醒道:“支书,你是不是忘了啥事儿?”
韩占奎愣了一下,疑惑问道:“啥?”
韩春雷翻了翻白眼,径直说道:“那天晚上在你家可是说好的,除了这八十块钱的酬劳,村里再借我二百二十块款,一年期还。”
“呃,瞧我这记性,是有这事儿。”韩占奎倒不真像是在装傻,又从手里数了一百块钞票,来回数了三次,确认没错之后,有些不舍地递给了韩春雷。
当然不舍了,从韩春雷这儿刚交上来的二百多块尾款,还没捂热呢,就付出去了八十块的佣金,现在又借出去一百,现在手里只有五十多块了。
不过韩春雷接过钱来之后,有些不高兴了,“支书,你这没劲了啊,说好的村里借我二百二十块,一年期还的。怎么缩水成一百块了?我们之前有言在先的啊,不带你这样的!”
当时韩春雷家主动放弃糖豆换破烂的买卖,不跟于会计他们三家抢活儿,作为补偿呢,村里让韩春雷代为处理那批砂石,事成之后给八十块的酬劳作为辛苦费。
当中呢,韩春雷也提了条件,要跟村里借二百二十块的款子,准备做南下的预备金。
当时韩占奎当着韩家三姐弟,还有毛玉珍、于会计、老吴这些人的面,痛快地答应了的。
现在韩占奎只借一百块,韩春雷当然不乐意了,这可是言而无信啊。
“我哪样了?春雷,你可别冤枉你叔。”
韩占奎赶紧解释道:“你们家最近不是在起新房吗?你娘前两天跑来村部,说想趁起房子这个机会,扩一扩你们老韩家的宅基地,所以就跟村里商量了一下,让村里把你家旁边那栋荒了的老堂屋,捎带脚还有老堂屋后头那二垄菜园子,全部作价一百二十块卖给了你们家。我寻思着,反正都是村里的公产,荒着也荒着,不如卖给你们家吧。反正村里也没人较这个真儿”
说到这儿,韩占奎转身蹲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宅基地证,说道:“前两天我还特意去了一趟公社,给你家办了宅基地证,你一会儿回家捎给你娘啊。”
韩春雷瞪大了眼睛接过了宅基地证,好嘛,老娘不声不响干了一件大事,但是这钱……突然韩春雷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别告诉我,这块宅基地作价的一百二十块,就是村里要借给我的这一百二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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