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庆安心头一紧,虽然这些年范氏商会孝敬给李医丞和曾医令等人的银子从三万提到了五万再到如今的八万,已经加了不少了。而现在曾医令这一开口,便是要今年提价到十二万,真的也算是漫天要价了。
不过背靠着济世医社这一棵大树,范氏商会下面的各大附属商行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最明显的,就是这次的蓬莱县瘟疫——这白虎人参汤一旦由济世医社指定,人参一定会大卖特卖。
范庆安不敢有丝毫讨价还价的意思,毕竟眼下的这桩人参买卖正是济南的范永明和北京城的李医丞商定的事情。自己手里这些人参要出货,还必须指望着济世医社!
范庆安一脸笑意:“在下知道了,一定将李医丞的意思转呈家主。想必家主一定不会让李医丞和曾医令失望,毕竟咱们还要长期合作,长期合作嘛——”
曾医令微微颔首,喝了一口茶水,眯着眼睛养神。
不多时,范庆安订的这桌席面流水似的上了上来。
范澄上不得桌面,躬身立于范庆安身后。席上主位坐着曾医令,而范庆安则陪坐在一旁。
曾医令瞥了一眼伙计穿上来的菜肴,眼见范庆安订的乃是一桌蟹宴,不由得食指大动。自己爱吃蟹,范庆安看来是下了番心思的。
范庆安眼见曾医令面露喜色,心里也有几分得意:这桌蟹宴可是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
现在已入深秋,原本就是蟹肥膏黄之际,正是吃蟹的好时节。
平常这一桌蟹宴也就四两银子,徐掌柜敢收二十两银子,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范庆安订的这蟹宴,明月楼开始根本接不了。自从蓬莱县爆发瘟疫之后,物价飞涨,外面的螃蟹又哪里运得进来?
可是曾医令爱吃蟹,范庆安不管花多高的价钱,都必须弄上一桌,已示讨好之意。
无奈之下,徐掌柜上下打点,硬是从栖霞县运了一筐子微山湖产的螃蟹进来。
光是给守城官兵,县衙胥吏的孝敬,就不下七八两银子。如此算来,二十两银子一桌的蟹宴,放在眼目下,也还真就不算贵了。
范庆安陪着笑脸道:“在下久闻曾医令来自苏州,颇爱食蟹。这山东微山湖的湖蟹自然不能与江南的湖蟹媲美,不过也自有一番北国风味。”
曾医令看了范庆安一眼,淡淡地道:“我一眼便知席上乃是湖蟹,想不到竟是出自微山湖,范掌柜有心了。”
范庆安面露喜色,笑道:“蟹分六等,湖蟹居首。其次江蟹,再次河蟹,余者溪蟹、沟
蟹、海蟹,却是难登大雅之堂了。”
范澄将一套“蟹八件”递了上来,正是锤、镦、钳、铲、匙、叉、刮、针八种。曾医令已经很久没吃螃蟹了,便拿着工具开始吃将起来。
曾医令一边敲敲打打,一边道:“我们苏州人吃蟹,工具林林总总有八八六十四件之多,这‘蟹八件’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范庆安连连点头称是,又满斟了一杯绍兴黄酒,敬了曾医令一杯。
曾医令一口干了,吃得高兴,又道:“前宋学士黄庭坚有《食蟹》诗云:‘鼎司费万钱,玉食常罗珍。吾评扬州贡,此物真绝伦。’说的就是这湖蟹!真真美味至极。”
范庆安陪着吃了两只,便放下工具,看着曾医令这手吃蟹的绝活。虽说范庆安见多识广,却也不由得有些吃惊。
只见“蟹八件”在曾医令手中,勾掏敲夹各有所用,而且那蟹壳居然还不破损。
曾医令道:“吃蟹也讲究抑扬顿挫,食腿为序曲,食盖如渐入佳境,食膏黄乃高潮,最后食螯,曲终而余音袅袅——”
看着范庆安一脸吃惊的模样,曾医令微微一笑,脸上露出神往之色:“我年少时曾见一食蟹高人,窍肉食尽,其壳犹可拼出整蟹——我却是自叹弗如啊!”
一桌蟹宴将曾医令吃得腹饱肚圆,曾医令还不尽兴,又叫明月楼用食盒将未吃完的螃蟹悉数打包,这才在范庆安的礼送声中,晃晃悠悠的离去。
临出门前,曾医令又回头叮嘱道:“这段时间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穆医丞不是盏省油的灯。他越是没有动作,我心里越是没底——另外,你们范氏商会怎么卖人参我管不着,不过切记吃相一定要好看一些!”
范庆安连连点头道:“曾医令请放心,在下一定妥善安排,必不会轻易露了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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