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这一役,所有狼骑兵的手上都沾上了血腥,这也是木莲最终的目的。如果不能杀人,还叫什么士兵?目的达成,她的心却再也回复不到以前的清澄平和了。这也是为什么,她坚持要领完一百军棍的原因。心里的痛苦与愧疚,如果能藉由肉体的伤痛排解掉一些,她会好过一点。
“你们如何深入敌后,又全身而退的?别告诉我,就凭这区区一千新兵,就能抵抗东霖大军疯狂的反击?”曲妙急急地问道。
“我们是趁夜偷袭,东霖大军并无防备,而且一旦得手后,并没有多逗留,迅速撤退,东霖军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事后,她们怕有埋伏,也不敢再追。”
“你真是!”曲妙听了又怒,“你这次真是命大了!如果东霖人识破了你的计谋,穷追不舍怎么办?你这一千人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莲妹,你这次实在太冒失了,以往那冷静的头脑去哪儿了?”
“对不起……”木莲垂下眼,喃喃地道。
“算了,总算这次是有惊无险!你好好休养,以后做事万不可再如此冲动了!”曲妙软下语气,又细细地叮嘱了一番,才走出帐篷,去安抚外面那些早已焦急万分的士兵们去了。
木莲趴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脑海中兰若那愤恨与痛苦交织的脸清晰地浮现,那带着死亡寒气的刀锋从脖间勘勘擦过,冰冷而不带丝毫生气,仿佛还能听到她在耳边一字一顿地道:
“木莲,我不杀你!我要留着你的命,来报我三箭之仇!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的脚下,乞求着要我饶了你!你逃不掉的,这些士兵流下的血,我要从你身上一滴不剩的讨回来!”
要讨回来么?
来吧,我不会逃。从我决定要踏上战场的那一天起,从我拉弓瞄准了第一个人起,从我由东霖大营里逃出来的那一刻起,从我要组建自己的军队的那一念之间起,就已经预料到这种结局了。
我再也不会逃,不管是对东霖,还是对琉月。不就是战场么,不就是官场么?我能站在这里,就什么也不会怕!
再次睁开眼,仅剩的一丝犹豫也已消失不见,只有一片清冷与坚定逐渐蔓延开来。
第三十四章
神武二十一年八月,相隔整整一年,东霖与琉月的交锋告一段落。尽管朝廷已经下达了返回的召命,但曲妙仍以边关未定,大军仍需继续驻扎的理由,在皓月关一呆又是一年,直到神武二十二年八月,朝廷的返朝令再度颁下,边关形势已渐趋稳定的情况下,琉月大军开始准备回京。
而这一年里,曲妙与木莲自然没闲着,弓骑兵的训练有条不紊地展开,现在这支军队,已经是足够媲美东霖骑兵的佼佼者了。再加上与精良步兵的默契配合,一切决胜的条件都已具备。
更让木莲意外的是,这八千弓骑兵,竟然全部成了她一个人的军队。不光是那一千狼骑兵,就连鹰骑兵和虎骑兵,也都成了忠心耿耿的手下。八千人,团结一致,结成铁桶一般的阵线,别说是军营里的大小将领,就连曲妙也指使不动,拿着兵符也不顶用。
而曲妙竟也默认了这种现象,不但如此,还索性将八千弓骑兵的调派权完全交到了木莲的手上。这倒叫木莲愧疚不已了。
“莲妹放心,尽管接受这支部队好了。我相信,这也是八千弓骑兵的心愿。比起我,你更适合作她们的将军。”曲妙站在城楼上,看着关外一望无际的草原悠然地道。
“这怎么行!姐姐才是三军统帅,我怎么能够……”
木莲话没说完,就被曲妙微笑着打断了,“莲妹真不想要么?其实从你第一天向我提议组建军队,而又不想向朝廷汇报时,姐姐就已经知道,你想要这支部队了。”
“姐姐……”
“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曲妙重又转身看向茫茫草原,“还记得你当初跟我要求上战场时说过什么吗?”
不等木莲回答,她又接着道:“你说,曲曲一个骑都尉无法满足你,你要建立更大的功业!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这个妹妹已经动了夺权的心思了。”
木莲身子一震,眼神变得幽暗起来,低声道:“既如此,姐姐为什么还要同意让小妹组建军队,甚至还让出手上的军权?”
曲妙叹了口气,回身牢牢地盯着木莲,道:“因为我是真心的喜欢着你这个妹妹!是我带你进了京,让你、也让你们一家陷入京城的争斗里的。其实我一直知道,以妹妹以前那样温和的性子,是没法在官场久混的。所以能把你带在身边,助你建功立业,也算是姐姐做出的一点弥补!将来之事,实难预测。若是有朝一日,姐姐保不住你了,希望这支军队多少能助你一臂之力!”
“姐姐……”木莲什么话也说不出,她木莲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这样一个真心待她的姐姐,这份情义,实在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她慢慢拉起曲妙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稳定着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皇天在上,我木莲,与曲妙,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曲妙也是热泪盈眶,反手紧紧握住木莲的手,“好!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两人双手紧握,半晌才相视一笑,曲妙豪气勃发,一拍木莲的肩,“莲妹,走,趁着回京前夕,你我二人再在这茫茫草原上纵情驰骋一回!”
木莲也笑了,一个翻身就跃下了城头,寻着匹马,一跃上去,一边笑道:“好啊,不如跟姐姐比试一场,看看谁的马快!”说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啊,敢偷跑!”曲妙大叫一声,也纵身跃上一匹马。
两位将军这么一闹,底下的士兵们哪里还忍得住?尤其是附近那些狼骑兵,本就散漫惯了,一见这等场面,纷纷跳起身,也都跟着翻身上马,一窝蜂地随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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