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所有人’有多少人,面对‘所有人’的还是只有一个你呀…这和你面对此地的情形有什么区别呢?”此话仿佛有某种说不出的魔力,挥之不去间阿杰只觉自己所有感官好像都在不可挽回地不断失去效力。
他发起了呆,变得像是这旷野上竖着的一根木桩。
一切只是这么发生着,和谁有关系?
唯一的运动来自进出鼻腔的空气,这算不算呼吸?
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存在的吗?
要是放在过去,这问题根本不可能被提起,事实再明白、再坚固不过地放在眼前,但现在呢?
在失去了所有旁证之后,阿杰忽然发现这所谓的“坚固”存在一下变得好像不知从何说起…
自己从来都在一个“无法出去”的处境里,所谓的“坚固”真的在“对面”那个世界里吗?
为什么老人轻轻一句提问就让这原本看似比地球还牢固的、让眼前一切现象坚实为真实的“坚固感”立时化成一摊齑粉散入空中飘逝无踪,只剩下眼前这看似丝毫未变的现实在被抽去了那“坚固感”后变得可望…不,甚至是可触而不可及…
不知过了多久,阿杰从几近石化的嘴里模糊不清地吐出字来:“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一串接一串,像鱼儿嘴里吐出的气泡。
“你从哪儿来?要回哪儿去?”
“我要回对岸去…对岸…”连这简单的回答也不像是有意识的反应了。
“你回答的是‘你从什么地方来?’,而不是‘你从哪儿来?’”
忍受被动可不是阿杰的风格,即便在这种时候性格基因也没有完全休眠,被老人这一问,那基因又自动做出了回应,犹如脊蛙反射,“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趁着似乎恢复的片刻清醒,他反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神情就像条笑眯眯的鱼,眼白翻下,他的双眼看着阿杰,可眼神中又好像全无这个人的存在,“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有哪儿可去…”
看到那双分外清澈明亮的眸子,原来老者并不瞎,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的回答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这样的人面前。。。
阿杰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位老人的,等他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行车早就没影儿了,河岸也不见了,老者更是踪迹全无,剩下的唯有这漫无边际的旷野和依然兀自发生的呼吸。
这下干净得倒彻底…
“该去哪儿呢?”
这个问题是自动出现的,阿杰倏然间第一次察觉到某种“自动机制”的存在。
之所以过去没有发觉,似乎正是因为它像空气一样无形,又无时无刻不在内里催动着种种心思和行为——即便此刻也不例外——而在对岸那个世界里又到处都是应和着它的各种引力,让它无论愿不愿意,都得有所“去”…
慢着…问题好像并不在于哪儿是方向,而是这“想去”本身…
一念至此,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面镜子,从中晃出了一个以往让自己看到一切“去处”却看不到其本身的事实…
怪不得出不去…从来都不曾真的出去…
想这儿,阿杰不知为何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腿一软,委坐在地,哪儿也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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