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会产生某种奇异的错觉的,觉得自己是一件容器,某种易碎的甚至已经有所缺损的瓷器,盛着许多对故往之人的回忆,很多很多已经变质蒙尘的爱与期待,还有曾经灿若星辰的才华和梦想——无机质的,化作某些具体的痕迹,盛在他的身体里,譬如母亲过世后他偶尔会发作的耳鸣、他的种种创伤,还有反复出现在梦魇里的或真实或有所扭曲的回忆……
这样的承载过于沉重,又虚无缥缈,时时处处都提醒着他,多少深爱他的人都已经离去,众星捧月随心所欲的年岁已经消逝,除去这些动辄钻心的痕迹,他已经一无所有。
——除了江声。
江声像是他遥远记忆里具象化的某一段,从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起,就带给他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接近。
原因复杂,如果非要描述的话,大概是因为他在和这个人相处的过程中,尝到了睽违已久的、让他感到温暖的照顾和偏爱吧。
有时他会想,江声会不会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一个在遭受苦难之初就被人救起的他,在身边人的关爱下正常地平和地长大的他,同样在某方面天赋异禀,有着敛藏在平和之下的执拗,同样有过鲜活柔软的年岁也同样曾对世界敞开怀抱——平行世界的人先他一步自救,又连忙转身回来救他了。
“小陈……”江母的声音将他从混乱思绪中拉回现实——耳鸣发作之后他似乎常常陷入这样浓稠又毫无逻辑的迷思里,大概是因为耳边虚无吵闹,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便催生了思绪疯长。
他转过头,恰好对上江声母亲担忧的眼神,下意识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听得见:“怎么了?阿姨……”
“他拿药去了,”江母宽慰道,“别太担心,我刚才问了大夫,少熬夜少给自己压力,慢慢会好起来的。”
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这样独处,没有江声在一旁活跃气氛,他甚至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过也许是因为吃久了江声母亲做的饭,对这位和蔼的妇人也有了自然而然的好感,这一次他倒是没有那么尴尬,借着耳鸣的遮掩,说话也自然了些:“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对方有些欲言又止:“高三压力大些也正常,是积极上进的表现——不过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已经在学业和画画上消耗很多了,其余时候就多休息休息,别在这个关键阶段做不合宜的事……”
陈里予一愣,迟滞的思绪像是被人强行拨动,感知到了什么信息却偏偏无法接收,眼皮重重地跳了两下,出离反常。
然而还没等他辨别分明,又听到了下一个问题——“对了小陈同学,我听同事说,他们儿子学美术花钱又花精力,整天集训,怎么也没听你提起过?”
“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在不太熟悉的人面前他也说不出“我天赋异禀”这样的话来,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搪塞过去,“之前也学过一段时间,现在——家人不太支持,就自学了……”
江母了然地点点头,皱眉道:“那也不该耽误教育啊。这样吧,要不阿姨帮你找找有什么培训的渠道……”
陈里予一惊,连忙摇头:“不用的,下个月就校考了,现在也没必要再去培训了。”
“这样啊——说起来,校考是分学校报名的吧,已经有理想的学校了么?”
直觉告诉他这时候不该实话实说。陈里予斟酌片刻,才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鼻子,道:“还没有,我的文化课不好,也考不到很好的学校……到时再看吧。”
所幸江声拿着药回来了,适时缓解了他无言以对的尴尬。
“都拿好了?行,那先走,”江母点点头,松了口气,“我还得回去上班,你俩自己坐地铁回家,行吗?”
“放心吧妈,就这么几站路。”江声把药和病历本放进书包里,笑着道。
还好是周末,不用再赶回学校——只是下周一就要联考,遇上这样悬而未决的插曲,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走吧,”目送母亲开车离去后,江声才终于转过身,动作收敛地摸了摸陈里予的发顶,略微低下身,在他耳边道,“饿坏了吧,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再回家,好不好?”
陈里予点了点头,心思却不在吃饭上——江母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还隐约环绕在耳边,同耳鸣一样喧闹,让他静不下心……
“那就等考完再看看吧,还是还想在这一行深造下去,阿姨也支持你。”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