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于氏说,“你把它收好,万一人家找回来,也好还给人家。”她本来不甚在意,却突然瞧见那只牧笛上刻着一个萧字。萧于氏把牧笛拿起来看,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萧沐昀亲手做的一只笛子。精明的妇人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这个包裹的主人。“昨夜,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
老妈子支支吾吾的,“听江离说,公主,公主来过。”
“你把这个包裹偷偷烧掉,不要让少爷看见,明白了吗?”
“明白了。”
萧于氏点了点头,坐进轿子里。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儿子对那个女人死心,说什么也不能因为这个东西而功亏一篑。当年她就是不够狠心,由着萧沐昀选自己喜欢的人。如果那时她坚持要萧沐昀娶荀香,如今恐怕早已经能抱上孙子了吧?作孽,真是作孽。
*
淳于翌抱着荀香睡了一个好觉。梦中,他抱着一个莲蓬,莲蓬里头有“咯咯”的笑声。他正要打开莲蓬看看里头是什么的时候,被顺喜吵醒。
淳于翌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上衣服,来到殿外,“小顺子,你纯心跟我作对是不是?好梦都被你搅了!”
“奴才哪里敢啊?只是我干爹一早派人来说,娴嫔的事让皇上很难过。昨夜回宫之后就龙体不适,早上还发了烧。这会儿,御医都赶过去了。”
“哦?走,过去看看。”
淳于文越靠在榻上,听御医跪在脚边一口一个,“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他揉了揉额头,叫黄一全把御医全都送走,然后一个人闭目养神。他脑海里面涌现了很多人的样子,最后定格在娴嫔的笑脸上。一开始,他并没有对这个年轻的女孩有过多的兴趣,直到有一天,在御花园里,撞见她费力地想把一只小鸟放进矮树上的鸟巢里。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女孩,固执地要他把好不容易钓上来的大鱼放生。那个女孩,名叫宇文云英。
后来,他经常去如花宫,并不是贪恋那个女孩的身体,而是看她手忙脚乱地做一些所谓的家乡菜给他吃。虽然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很难吃,但他仍笑着把它们全都吃了下去。
有一回吃得拉了肚子,把黄一全急得焦头烂额。黄一全还特意跑去如花宫把这件事告诉了那个女孩。他没想到,那个女孩居然哭哭啼啼地跑来,抱着他哭了
整整一夜。他虽然是皇帝,却从来没有人那么真诚地抱过他。那一夜,他真正地临幸了那个女孩,并开始由衷地喜欢她。
但就像以前很用心养的一只狗,只活了三个月一样。他这一生真心喜欢过的人或动物,好像都不会长命。所以几个月之后,那个女孩死了,年纪很轻,甚至还来不及尝试做很多事情。
淳于文越忽然有一种很累的感觉。
黄一全在门外说,“皇上,太子求见。”
“让他进来。”
淳于翌走入殿中,觉得四周灰暗,都看不清人影。他凭着记忆,摸索到桌边,点亮了一盏灯,看见皇帝就坐在书桌后面,面容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岁。
他们父子之间虽然这么多年都不算亲厚,但总归是血浓于水。他蹲在皇帝的身边,轻轻叫了一声,“父皇。”
淳于文越移动目光,定格在淳于翌的脸上,忽然哀呼了一声,“文英!”
淳于翌愣住,用力摇了摇他的手,“父皇,我是翌。”
淳于文越的视线又缓缓地凝聚,然后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翌儿,你来了。”
“父皇,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难过了。”
淳于文越站起来,淳于翌连忙扶住他,两个人一起往殿外走去。淳于翌本来还想着要把荀香看到的事情都告诉给皇帝,可看皇帝的精神,好像不能再受什么刺激,只得作罢。
走到宫外,是阴天,太阳躲在了层层的乌云之后。黄一全连忙把一个披风盖在皇帝的身上,小心提醒,“皇上,风大,还是回宫里吧。”
淳于文越没有应他,而是兀自站了很久,放佛一座石雕。临了,他转过头对淳于翌说,“你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淳于翌摇了摇头。
“那好,娴嫔的后事就交给你办,好好地安抚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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